第五十九章 棋差一招
运来客栈之中。
陆庸将喻言引进了一间屋子,屋中坐着那位正是刚分别不久的直隶按察使陆名朗陆大人。
喻言一愣,随后抱拳拱手道:“小人拜见陆大人。”
陆名朗看了一眼他立得笔直的双腿,轻轻一笑:“坐吧!”陆庸拉着喻言大模大样的坐在桌上,起身为两人倒着茶水。
喻言恭敬道:“不知道大人找寻小人所谓何事?”此时他已经预感到事情似乎有些不对了,所以还是开门见山的好,不然他的心老悬着也不是办法。
陆名朗接过陆庸递过的茶水,笑道:“喻言,喻掌柜的!本官对你可是久闻大名!”
喻言连忙站起身:“不敢,不敢。”这么一个大官开口与他客套,肯定不是什么好事,还是小心为妙。
陆名朗指着陆庸道:“本官这一项不把同龄人放在心中的侄儿,可是对你佩服的紧呀!本官这一路行来,耳朵里可是灌满了你的名字。”
喻言更是如履薄冰:“陆兄缪赞而已,小人愧不敢当。小人不过一庸人,恐污大人贵耳...”
“犯我华夏者虽远必诛——能说出此等豪言,又岂会是庸人!”说道这儿,陆大人突然话锋一转,浑身气势猛然爆发,冷声道:“能在大堂之上把本官耍得团团转的人物,又岂能是庸人,你如此说来,岂不是嘲笑本官连庸人都不如吗?”
事情败露了?才这么一会儿就败露了?不是吧!自己的计划有这么不堪吗?喻言心中焦急,无意中瞥见一旁满脸笑意的陆庸,瞬间明白过来,这是陆名朗在炸他,好在刚才心理素质过硬,没有马上投降认错。
“大人何出此言?让小人实在惶恐...”喻言装作一脸懵懂道。
陆名朗冷哼道:“你先是给那李知府献计,然后假借漕粮之名私吞货款....这些拿到要本官一件一件给你说出来吗?还不从实讲来?”
“啊....什么?——大人所说小人实在听不明白!”俗话说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喻言现在就赌陆名朗只是在诈他,他心中对自己的计划还是有几分自信的,特别实在师爷死后。
陆名朗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突然笑道:“如今李知府已经认罪了,现在事情已经尘埃落定,本官只是好奇,想听你讲讲这其中的关节,你就不要如此小心了,更何况你与庸儿关系莫逆,本官就是想把你怎么样,庸儿也肯定不会同意的。”
“大人,小人才疏学浅实在听不明白大人所指,小人胆小受不了惊吓...”喻言一脸委屈说道。好奇!你骗鬼去吧!满足你的好奇就是要老子的命,老子又不傻,当官的就没一个好东西,硬的不行就来软的,老子可是看过甄嬛传的人,岂能上你的当。
不过,听他话中的意思,喻言又对陆庸的身份重新有人认知,一个按察使的侄子,是不足以左右按察使的决定的,除非这个陆庸还有其他更重要的身份——好像听说,直隶巡抚也是姓陆...难道这三人?
喻言表面看似惶恐不安,实则内心却不动如山。
陆名朗脸色不好看,盯着喻言一言不发。他刚才确实实在诈喻言,原本他也没敢想这小子有如此能耐,直到想起陆庸给他讲得那些喻言的事迹,才猛然惊觉想到了这个可能,但是这一番敲打之下,喻言并没有漏出破绽,这就让他有些疑惑了。
难道此事真的与他无关?——陆名朗上下打量,在喻言的膝盖处停留了一会儿,猛然一拍桌子:“大胆!难道非要本官抄你的家,找到那几十万两银子,你才承认吗?”
那银票此时就在他的身上,都不用抄家,只需要往他怀中一摸就能掏出。喻言心中大惊,什么都算到了,唯独没有算到这一茬,谁能想到这事情都过了,还有人要抄他的家呀。
要说喻言设计欺诈李知府银子是流氓行为的话,那么陆名朗现在分明就是土匪,是强盗。
这流氓遇到强盗,跟秀才遇到兵是一个道理,任你舌绽莲花,别人都是一刀了事。喻言欲哭无泪,朝廷命官就是这德性吗?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喻言干脆道:“您想做什么直说好了,小人遵命就是了!就不要吓唬小人!”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但是他还是没有承认。
陆名朗漏出了老狐狸一般笑容,掏出一张银票道:“这是李知府欠你的两万两定金...漕粮的事情你尽早办好!”
喻言面容凄苦接过银票,虽然明知道答案,还是不甘心问道:“那买粮的银子???”
陆名朗道:“李知府的家中抄出了五十多万两银子,只够还银行的账务,漕粮的银子,知府衙门就是在难以开销了....”
话没有说完,但是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清楚了,现在知府衙门拿不出钱买粮食,你就帮忙垫付吧,至于你垫付的钱是自己赚的,还是敲诈勒索的,那他就不管了。
土匪,赤裸裸的土匪。
刚刚到手还没踹热乎的银子,就在这么三言两语之间飞走了。喻言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自己这么费心费力又提心吊胆的挣点钱,赶不上做官的一句话来得快,这些人为百姓做点事可能千难万难,但是为了自己的官帽子和钱,那绝对是老狐狸一般的存在,喻言这点道行还是浅了点。
虽说清政府已经坚持不了几年了,但现在对于喻言来说仍然是一个庞然大物般的存在,而且这帮人根本就不拿人命当回事,惹不起,实在惹不起!
喻言实在想不通陆名朗是怎么发现的,于是问道:“大人洞若神明,小人佩服,只是不知...?”
陆名朗心情不错,解释道:“这就要多亏庸儿的提醒了,不然本官也不会相信一个十多岁的孩子能有如此计谋,还有嘛——”陆名朗指了指喻言的膝盖,笑道:“一个百姓面对本官的质问,还能不屈膝者,实在罕见!!”
喻言低头看了看,这次是真哭了。万万没有想到,此事居然是毁在自己没有下跪的习惯之上,想想也是,一个百姓面对这么大个官,还有那翻质问,估计早就吓得趴下了,而自己呢!虽然表面惊恐,但是依旧站得笔直,这一看就是有问题呀!
我....这一跪就三十多万辆银子呀!喻言现在有种跪在地上磕三响头的冲动,表明其实自己的膝盖其实没那么硬,你就把银子还我吧!
挣点钱不容易呀,就当做跪长辈,跪祖宗了还不行吗?要按照喻言的真实身份算,陆名朗的岁数确实可以当得起祖宗的了,不丢人呀!
陆庸将喻言送出客栈,满脸高兴得要跟着他一起去漕帮买粮。
喻言神色复杂瞪了他一眼,今天要不是这王八蛋,自己就能踹着三十多万粮银票想干啥就干啥了,但也是因为这个自来熟,今天陆名朗才跟他有了一番“聪明人”的对话,而没有翻脸无情。
可就算如此,喻言也再也不想看见这撇犊子玩意儿了,一言不发掉头就走了,直接找到还未回济宁的金老五,一改往日大度风格,将粮价谈到了三两每石。
一切手续办好之后,喻言拿着相比之前显得很寒酸的八万多两银票往小院赶去,虽然这次生意肯定是大赚特赚了,但是仍是不免心头滴血。
不义之财,取之必失。
喻言这么安慰着自己,也只能这么安慰着自己,可这失得也太快了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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