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五章 落子

　　林芝是藏文“尼池”一词音译而来，其历史甚至能追溯到上古时期，与华夏文明几乎同时期出现，以尼洋河、雅鲁藏布江水滨为源，从事农业，也兼从事渔业。最早的文字记录见于工布第穆摩崖石刻上，由工布王统治。

　　林芝有优越的农耕和居住条件，以及丰富的森林及铁矿资源，雪山冰川密林环绕，风景清新如洗。传到这一代，由丹旺任工布王，已有二十年之久。在他的统治下，歌舞升平，人丁兴旺，在六藏氏族中乃是首屈一指。

　　面对如此祥和的气氛，工布王丹旺却始终高兴不起来，强颜欢笑的参加了工布箭舞，喝了几碗酒，便匆匆在随从护卫的簇拥下回到自己的庄园中，斜斜躺在床榻上，两眼望天，不知在想些什么。

　　门帘哗啦啦一响，却是一个满身珠玉的中年贵妇款款走了进来，见到丹旺的模样，当即走上前来，伸出手替他敲腿按摩，轻声道：“王上还在担心达瓦么？”

　　“是啊……”丹旺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摇头道，“这孩子本来就体弱多病，如今更是重疾缠身，眼见没有多少时日……却平白失了踪，也不知是被强人掳走，还是自己跑了出去，足有一个多月都不见消息，当真让人着急。”

　　那中年贵妇也是满脸忧色，低声道：“达瓦连路都走得极是艰难，又怎会自己偷跑出去？妾身这些日子多方探察，庄园中护卫、侍从均在，连一匹马都没有少，只怕……只怕……”说到这里，已是珠泪盈盈。

　　见到爱妻流泪，丹旺叹息一声，坐直了身子，轻声安慰道：“爱妃不必担心，达瓦是上天赐给咱们的孩子，自有神明护佑。倘若真是病重不治，也是上天将他召唤了去……只是苦了这孩儿了，自从生下来，便一天福也没有享……”

　　夫妻二人相拥而泣，忽然门外有人快步跑动，一个侍女没头没脑的闯了进来，叫道：“王上，王上，达瓦王子回来啦！”

　　“什么？”丹旺霍然立起，胡乱抹了一把脸，无视了侍女的擅闯之举，沉声道，“达瓦在哪里？”

　　“父王，孩儿在这里！”门帘一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大踏步走进账来，推金山倒玉柱的跪在地上，朗声道，“孩儿莽撞，让父王和母后担心了！”

　　丹旺重重冷哼了一声，他久居上位，自有一股凛然之气，挥手斥退了侍女，这才喝道：“你究竟干什么去了？瞒着咱们出门便是一月有余，害你母后成日以泪洗面，你眼中究竟还有没有父母？”

　　那少年头也不敢抬，深深埋在地上。丹旺越说越气，一把取过墙上的马鞭，没头没脑的便要来抽打儿子。

　　他刚走了几步，却被爱妻死死拉住，丹旺怒喝道：“慈母多败儿，他做下这等事来，你莫非还要护着他么？”

　　丹旺正要挣脱，一挣之下却全无动静，不由得诧异转头看去，却见那中年贵妇一只手捂着嘴，眼睛瞪得圆圆的，惊喜万状的看着跪在地上的爱子。

　　“王上……王上您瞧，达瓦是自己走进来的……”

　　“嗯？”丹旺这才回过神来，惊讶的看着一身英气勃勃的儿子，皱眉道，“你站起来！”

　　达瓦依言站起，浑身精气充盈，神采奕奕，哪里是十多年来卧病在床的病秧子模样？丹旺不由得又惊又喜，喝道：“怎么回事？还不快些说来！”

　　“正要禀告父王！”达瓦偷偷瞧了父亲的脸色一眼，见父亲怒气已消，当下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回答道，“这件事，还要从一个月前说起……”

　　原来这达瓦王子娘胎里便受了风寒，自幼病魔缠身，多少藏医诊治却也不得其法，只得以名贵药物吊命。眼见他身子越来越弱，不少人都叹息：“这好好的一个王子，只怕要半路夭折……”

　　达瓦自己也知道时日无多，颓丧不已，只想早些解脱，以免日日夜夜让父母操心。因此趁着夜深人静之时，自己挣扎着起床，想要离开庄园，找个僻静之处自生自灭。

　　庄园北行数里，便是一处小山。达瓦挣扎着走到这里，已是筋疲力尽，只想倒在雪地里，就此昏睡不醒，倒也干脆。

　　深夜中伸手不见五指，只有达瓦手中的火把摇曳，透出一点黄光。他正欲爬上山去，却听山道中有人用汉话笑道：“那小家伙，大半夜不睡觉来这里爬山，当真是好兴致！”

　　荒山野岭，突然冒出这个声音，惊得达瓦亡魂皆冒，险些连火把都丢了，大叫一声转身便逃，奔了几步，却一跤摔倒，直跌的口鼻中都被积雪塞满，火把顿时熄灭。

　　他抬起头来，重重打了个喷嚏，忽然想起：“自己不是一心求死么？倘若是遇到什么山精野怪，被一口吃了，倒也是干净利落！”

　　想到这里，达瓦的心思反而平静了下来，挣扎着坐起，叫道：“你是什么东西？是人还是怪物？”

　　黑暗中却传来一声轻笑，道：“我是怪物，你怕也不怕？”

　　“不怕！”达瓦壮着胆子爬了起来，大声叫道，“你要吃就吃，大丈夫死则死耳，有何惧哉？”

　　对面那人哈哈大笑道：“你汉话倒是说得不错，是谁教的？”

　　“是我的父王！”达瓦年龄虽轻，却是颇为聪明，听这“怪物”的声音与常人无异，当下诧异道，“你是谁？莫非是个汉人？”

　　“答对了！”

　　几乎与此同时，对面升起一片铺天盖地的光芒，照耀得方圆数十丈亮如白昼，一个峨冠博带的儒风道者赫然端坐在半空中，神态雍容至极，当真飘逸若仙。

　　说到这里，丹旺夫妻二人同时“啊”的一声，均是又惊又喜，那贵妇喜道：“莫非是汉人的神仙？”

　　达瓦点头道：“孩儿也问过，他却只是微笑，并不回答。”

　　丹旺身为工布王，见识比爱妻也要高明许多，当下微微一皱眉，问道：“后来呢？”

　　“后来，这位仙长便在我身上按了几按，笑道：‘还当是什么了不起的绝症，区区一个肺结核，算得了什么？’”

　　“这一月来，孩儿便留在这位仙长身边，一边替孩儿治病，一边教给孩儿许多东西，还传授了仙术——”

　　“仙术？”丹旺的脸色终于变了，急不可耐的叫道，“快快演来！”

　　达瓦面有难色，低声道：“只是孩儿的仙术学得不到家，还望父王不要见怪！”他转头看了几眼，从桌上取过一个杯子，满满的倒了一杯水，握在手中，不多时，那杯中水已经尽数凝成冰块，高出杯面盈寸。丹旺夫妻二人急忙接过，左看右看，喜不自胜。

　　丹旺忽然想起一事，问道：“那位仙长何在？”

　　“已经走啦……”达瓦垂头丧气的一摊手，苦着脸道，“不过他说，相逢会有时，不必劳心，自会有相见之日！”

　　“啊，对了——”达瓦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拍手，叫道，“临走的时候，那位仙长说了一句话，父王快替孩儿参详参详。”

　　“仙长说了什么？快快讲来！”

　　达瓦一字一顿的说：“昆仑玄境山外山，乾坤阴阳有洞天。只问真君何处有，不向江湖寻剑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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