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重遇是你
此后的日子，准备万金油一样的考场作文，清晨六点就起来背诵的古诗和文言文，刷不完的数学奥数题，不断反复听写的英语单词。宋汀汀以近乎自虐的一种方式，找到了可以缓解所有情绪的“毒药”，好在，它唯一的积极作用就是各方面成绩的显著提升，让汀汀从数学白痴，变成了勤能补拙的典范。
勤奋之余，碰到喜欢的小说都统统买来锁在了抽屉里，好久不听的随身听据说已经被随身CD机取代，繁忙的学习，还不允许她有更多的时间好好放松一次。
在每日天不大亮就钻进教室，直到日落西山才从数学课本中抬起头恍然，时间，好像沙漏里的流沙，还未曾在指尖停留一刻，就悄然不见了。
大概是因为顾虑到汀汀快要毕业考试，宋阳和林芷之间的争吵，俨然少了很多。每逢周末，一家三口还会去吃个晚饭。两人之间长达几年的婚变，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即便，汀汀曾暗示过林芷，千万不要因为她而不选择离婚，忍受现在的痛苦，可是这两个人，依然要绑定在一起，经受着彼此的纠缠，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在长达近一年的时间里，除了那次申红丈夫去世之后的一通电话，汀汀再也没有过有关程然的任何消息。他不曾出现在自己的世界里，成了心底最熟悉的陌生人。在昏天暗地里的复习中，小小的惦念渐渐磨碎成笔下被反复写出又划掉的名字，就像落在心间细密而又不可察觉的伤痕。
直到有一天，程然出现。
那是在临近毕业考试的前一个月，全校举行的励志大会上，程然因为临考前突然爆发的成绩，被毕业班老师邀请来做动员演讲，除此之外，还有正值初二和初三的两个优秀毕业生。当汀汀在台下于昏昏欲睡中突然听到程然的名字时，心脏猛的咯噔一下，瞬间清醒了过来。
站在演讲台上的程然，比起一年前，个子长高了，脸上的棱角更加分明了，声音似乎也比之前更加好听了。在他关于学习方法的经验介绍中，直到最后才提起一句，是因为当时的自己有了动力。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汀汀好像看到了程然在那一瞬间看向自己所在班的目光，在刹那间的停顿后，程然欲言又止，最终将那个原因轻掩而过。
几句祝福的话语之后，程然道谢下台，掌声响起，汀汀木然的鼓着掌，只看着他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眼睛里。
愣愣怔怔的回到班里，还没坐稳，就被申红点名字，和周凡、熙然三个人出了教室，原来不知是谁的提议，要在四个班里各挑三名有望考重点的学生去和程然他们进行短暂座谈。不止要面对面，甚至可能还要交流，汀汀的脑子从豆腐脑的糨糊状一下被雷劈了，脱口而出了一句：老师，我肚子疼，我能不能不去。
申红看了眼汀汀，汀汀下意识的想捂肚子，却又觉得有点装的过分，双手停在半空中，尴尬的也不知道到底哪里疼。
“一会儿就结束了，你就坚持一下吧。”申红的语气不可置否。
“哦，那……那好吧。”汀汀没来由的心虚。
大队辅导室，其余三个班的学生已经坐定，正和程然三个人聊的热络，之前给程然递过情书的赵涵也在列，就坐在程然的正对面，叽叽喳喳的问着程然各种问题。
汀汀跟在周凡身后走了进去，程然的目光落在汀汀脸上，汀汀下意识的躲开，一边搬板凳，一边尽量往角落里躲。
程然脸上显现出某种揶揄：宋汀汀，你别搬凳子了，过来坐这儿。
虽然，他们之间，在一年前，就因为各种莫名其妙的事情，像是隔了山与海，可是，当看见宋汀汀的那一幕，程然还是忍不住的想要小小的捉弄她，她越是躲，他就越想抓住她，看她小小的窘迫与手足无措。
“不用了吧……额……”
“你那里都没位置了，这还能坐得下。”程然指指自己身边的位置，像是故意留给她的专属座位。
“宋汀汀，快坐吧，别耽误时间。”大队老师嘱咐道。
汀汀无奈，只能坐到程然身边，一边小心翼翼，又一边禁不住偷偷的用余光看向程然。
“程然学长，你再给我们说说，你当初的动力到底是什么啊？”赵涵追问。
“嗯，因为一个人吧，她给了我挺多鼓励的。”
“啊？谁啊？”赵涵好奇。
汀汀坐在一边，吓得大气不敢出，生怕程然就把他们之间的秘密说出来。程然似乎感受到了汀汀的紧张，饶是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却又直接问道：宋汀汀，好久不见，你复习的怎么样啊？”
“就那样吧……”
“就那样是怎么样？”
“就那样，就是……凑活吧。”汀汀讪讪一笑。
“汀汀的数学，现在进步很大，我们总在一块复习，基本是班里数一数二的了。”周凡幽幽的开口，话语里是某种宣誓，也是某种解释。
程然点点头，继而又与其他的人聊了好一会儿天。汀汀坐在程然身边，看着他谈笑风生，鼻子边还能隐隐闻到他的身上那股熟悉的洗衣粉的味道。像是遥不可及的一场梦，一下子就回到了某个放学的午后。她思忖着，又坐立不安，全程像只猫咪，不安而又贪婪着什么。
“嗯，就这样吧，我们也该走了。”
“我找人送送你们。”大队老师说。
“那就近原则吧，宋汀汀同学，麻烦你送一下我们？”程然依旧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又以不可拒绝的目光看着汀汀。
“我……我……”
“我跟宋汀汀同学一起。”周凡主动起身，抢在了还想开口说话的赵涵面前。
“就你们两个吧，其他人赶紧回班复习。”
就这样，走在诺大的校园，一路看着前面人的步伐，汀汀的内心五味杂陈。直到快走出校门口，初二初三的两个人跟程然说了什么，就率先走了出去，只留下程然，转身看着汀汀和周凡。
“周凡，我想跟汀汀单独聊几句，可以吗？”
周凡看看汀汀：如果她愿意的话。
汀汀微微犹豫，还是点了点头：周凡，你先回去吧。”
周凡停顿半刻，转身离开，留下两个人，站在夕阳微斜的背景里。
很久很久，没有再这样面对面讲过话了，程然的目光落在汀汀的身上，短短一年，她剪了短发，没怎么长个子，在自己面前，越发显得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
程然叹了口气，半晌才道：我是特意安排这个座谈会的，汀汀。
“嗯？”
“汀汀，其实，你大可不必背负那样的包袱。
“什么？”汀汀抬头。
“你以为，我们不再联系，让我忘记你，就可以在面对一些事情的真相时，减少痛苦吗？”
“你……你……”汀汀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
“其实，于我而言，最难过的莫过于，以为你的远离，是你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也怪我，不懂你其实只是太在意。”
“程然，你……你都知道了……”汀汀慌张着，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讲起。
她看向程然，那深邃的眼睛里，藏着的悲伤与不忍，就像天边落日之时最后的一抹余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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