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灰姑娘
比起汀汀见到林芷与程然妈相遇的激烈场面,程然撞破事情真相的过程,相对而言平静的多。
那是一个周末,程然因为想起自己母亲的生日刚好是工作日,于是提前买了蛋糕,独自前去母亲的住处,准备制造一个惊喜,可是没曾想,惊喜变成了惊吓,不巧碰见了和程然妈一起走出来的宋阳。
两个人在看到程然的那一刻,都下意识愣了神,程然看看两人略带尴尬的神情,手中的蛋糕就悄然落在了地上,和着地上的泥土,变成了一片稀烂。程然妈支吾着想解释什么,同时眼神示意宋阳先行i离开,并不圆滑的借口和理由在程然的耳朵里变做了轰鸣,在那一刻,他蓦的想起了汀汀。
她一定早就知晓了这其中的详情,只是不言不语,闭口不谈。
她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呢,那个曾经因为父亲外遇,经历过父母分居、争吵甚至以死威胁而整夜辗转噩梦的小女孩儿,想来承受的比自己更多。
程然妈面对程然的沉默,终于在半晌犹豫中,讲出了和宋阳之间的故事,那也是汀汀第一次,在程然给她的信件中,窥见了这段纷扰关系的初貌。这其中,有太多生活的不易、心酸、委屈、同病相怜……
程然妈与宋阳的相识,是在一家餐厅,相遇的过程很老套,无非是,有人为难了程然妈,宋阳出于好心替她解了围,并赔付了打碎的餐具。程然妈一心想还钱,于是互相留下了联系方式,在第二次见面时,顺道吃了顿饭。那天,因为宋阳的母亲与林芷之间的矛盾,让宋阳很心烦,面对陌生人,就不自觉吐露了很多生活的烦恼。程然妈的耐心和温柔,让宋阳找到了倾吐的对象,而宋阳不时给予的帮助,也让程然妈心存感激。
从朋友发展成可以倾吐心事的知己,两人因为内里并不算幸福的婚姻,逐渐生出了同病相怜的感情。得知林芷知晓他们之间的交往,程然妈一直心存愧疚,也深深知道,很多事情做错了。但是,人的痛苦和欲望往往来自,你明明知道它是错的,却因为贪恋某些东西,迟迟不肯放手。
在林芷和宋阳的矛盾最激烈时,程然妈也生出过几分妄想,可是于她看的到,宋阳并不清楚的是,宋阳爱林芷,是深入骨髓不可自拔,而她不过是倾吐心事的人,在生活的疮痍中给予过片刻光亮,这其中,爱与喜欢,自可分明。
汀汀承认,当她看到这份信的时候,才大致明白一个道理,所谓爱,如何不讲道理,越是感情深刻,才越发生出了太多嫌隙。反倒是喜欢,才可以轻松与自由。程然妈看的如此明白,却不过因为温暖二字,才将这段关系拖延到今时今日。
在那场深谈之后,程然妈说,她已经决定要离开这个地方,至于去哪里,还不确定,只是她相信,不管去哪里,也许都能冲出眼下的囹圄,而不是一错再错。
那日正午,风轻云淡。程然自还记得母亲的样子,如往常一般沉静,温柔如水。
“程然,我只希望你不要怪我。人这一辈子,有许多事,也会做错很多事”
程然摇摇头,苦笑。
“可能再过几天,我就要离开这儿了,你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我一直记得,你有提过你的一个朋友,如果你愿意,还是可以带来给我见见。妈妈带你们吃好吃的。”
程然望着母亲的脸,欲言又止,却还是说:妈,我这个朋友,她叫汀汀,宋汀汀。”
程然妈的表情在几秒的思索之后,一瞬间僵硬。那日公交车上的厮打,她依然还记得,跟在林芷身边的那个小姑娘。
“是一年前,那个时候……她妈妈看见我坐的公交车,在车上,我们……
程然妈说着,一行眼泪倏忽而下。
程然听着,心里莫名的疼痛:她……从来没有告诉我这些……我给她看过你的照片,我想她当时,应该很难过吧。”
隐藏了所有的秘密,包括没有给自己任何埋冤与难堪,以为远离就能够减少自己知道真相的痛苦。
程然用了很久的时间,去回忆他与宋汀汀最后那段日子相处的时光,终于窥见了她的心事,也终于知道,她并不是不在乎,而是太在乎。
所以,他一直在寻找一个方式,直到可以与宋汀汀再次面对面,把所有的抱歉写在这封信里。
汀汀想起程然在夕阳下的身影,他的眼睛,他的面庞,他递过来信的手指,以及他在信里说:这件事,生发于偶然,总会以该有的方式结束,他比汀汀想象的要坚强,就像汀汀从没有开口怨恨自己的母亲,他也不会对宋阳有任何敌意。不管,他们如何,程然依旧是程然,汀汀依旧是汀汀。
在信的末尾,程然说,如果汀汀还愿意他们重新认识,那就给他一个回信,以及,无论她是否原谅,都要好好迎接即将到来的考试。
一直以来在意的事情,一直深深藏在心里的沉重,似乎就这样瓦解了,汀汀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以原来的方式接受程然,可是答案在于,她真的想,试一试。也或许,这是老天给她的一份礼物,以免她真的就此沉沦学海,忘记了人生的乐趣。
在反复揣度心意的几天之后,宋阳酒醉回家,毫无预兆的痛哭一场。林芷在他的身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轻轻抚摸着他的肩膀。那个时候,汀汀从林芷的脸上窥见了许多,原谅,无奈,甚至疼惜,而宋阳就像一个迷路回家的孩子,仿佛是看到了归途。
汀汀心底,大致知道发生了什么。
在反复看了那封信后,也终于还是提笔,在信纸上写下了一行字:如果有机会,我想听你唱唱,那首我没听到的歌。
在接到信的时候,程然很想笑,是很久没有过的那种畅快。
他在信的末尾写:灰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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