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家人与选择
历经十四个小时的飞行，杨老头一行三人终于到达了燕市国际机场。而在刚落地时就接到了艾米丽的电话，当听到说杰瑞已经度过危险期并清醒后，老头老太太差点喜极而泣。
只要度过危险期，那剩下的无非就是慢慢休养罢了。而休斯顿作为全美的医疗康复中心，无疑是杰瑞最好的休养地。对于普通人来说还需要考虑费用能否承受，可对于去年营收已经破千万美金的杨氏家族而言，钱的问题真不是问题。
十来年没到过燕市的老两口，根本没时间留意窗外的景色，通过运通公司安排的奔驰商务车接上两位老人就直奔医院。
而从下飞机开始，两位老人的手机就没消停过，大使馆、市长、警局局长、报社老板、电视台高管，一个又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无一例外，都是祝福一番然后听到杰瑞已经度过危险期并清醒后，希望能配合采访的。
整整半个小时，都在应付这一个个电话当中度过。原以为这帮人转性了，结果最后发现，得，还是那副嘴脸，都指着从杰瑞这次的事件中捞好处。
大使馆希望提升美国在兔国的影响力和形象，市长和警局局长则希望提升休斯顿市和警局的影响力和形象，报社和电视台是为了抓新闻和热点。人人都有自己的利益诉求，但只要你还在这个场上打拼，你就必须参与其中，因为别人找你证明你有价值，而只有你具有别人所没有的价值，你才能得到你想要的。
于是乎，仅仅几个电话，杨老太为家族企业争取到了一份小小的政策优惠，为杰瑞争取到了绝对正面的报导倾向，杨老头？杨老头表示他替杰瑞争取到了一枚勋章，被老太太斜着眼看得臊得慌。
飞跃太平洋都只花了十来个小时，结果从机场到医院二十来公里却走了整整三个小时。除了两位老人忙乎着接电话安排事情以外，私人律师肯反而在车上又打了个盹儿。
等老两口到医院的时候，正好碰上了一大波记者到来，这帮人早就出发了，路上才接到上司传来的杰瑞已经清醒的消息。而早已打听好了相关信息并且提前跟医院取得了沟通的媒体人们，反而像个主人一般在医院工作人员的陪同下，领着老两口直奔病房而去。
到病房门口才发现，艹，《新闻周刊》兔国站的那帮牲口居然早就到了，正跟艾米丽在病房门口聊着呢。于是一棒子美国的、兔国的记者乌央乌央的举着长枪短炮就杀了过去。这还是顾忌着是医院，都还有点收着，不然，早开始嚷嚷了。
记者们都被拦在了门外，肯和艾米丽负责先应付着，老两口则直接进了病房，看到病床上躺着的杰瑞，和露在被子外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双手，老两口立马眼泪就下来了。
杨杰这会儿正琢磨着等身体好了，怎么按照自己的套路好好的追一次艾米丽，刚听到门外乱哄哄的，没曾想老两口就这么风尘仆仆的冲了进来。猝不及防之下，只来得及喊了声“埃迪，梅琳达”，然后就不知道说啥了。
老两口也不说话，直接走到床边，慢慢的掀开了被子，当看到那被绷带和固定器牢牢裹住的胸口，俩人似乎都有点哽咽。
病房里散发着淡淡消毒水味道，杨杰是有点懵，老两口是沉浸在自己的情绪当中，一时间整个房间竟无比的静谧，直到艾米丽好不容易让记者们消停一点留着肯独自应对后推门进来，房间里的平静才被打破。
杨老太瞪了眼杨老头，然后就拉着艾米丽走到一旁低声交流，把空间留给这俩爷孙。
杨老头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几次微微张开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憋了半天憋出来一句，
“小子，干的不错”
“嗯”
然后就再次陷入了沉默，杨老头是难以启齿，毕竟一直以来都视警察这份工作为骄傲，这会儿要让他主动去劝杰瑞放弃，他真不知道从何说起，而杨杰则是根本不知道要说什么，杰瑞本身就是个闷蛋性子，杨杰则是不知如何应对。
眼见着这一老一小在这儿玩沉默，杨老太太看不下去了，也不要艾米丽搀扶，直接拉过另一把椅子坐了下来，看着杨杰说道，
“杨杰，咱俩得好好谈谈了”
一句中文的字正腔圆的杨杰，喊得杨杰差点把魂儿给吓出来，好不容易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叫自己这个杨杰，而是叫杰瑞呢。每次杨老太有正经事儿或者开心的时候就会叫杰瑞的中文名，然后祖孙俩用中文谈话。
“您说吧，我听着呢”
每次听到孙子说中文，老太太总忍不住得意，这可是自己多年教导的结果，好多从国内来的小孩儿中文还没自己这个孙子地道，就是性子闷了点。
“你这次的事儿办得漂亮，我小时候就跟你说过，会揍人的不一定是真正的男人，但有勇气救人的则一定是个男子汉”
说到这儿，老太太瞥了坐对面跟端端正正跟小学生似的老头一眼，老两口一起生活近六十年，老头儿中文虽然说起来还是有股子怪味儿，但听是没有半点问题，所以难得的老脸微微一红。因为似乎他对于儿子、孙子从小的教育都是极具德州爷们风格的干他、揍他、怼他、崩了他。
老太太没搭理对面这个今天完全不在状态的憨货，继续对着杨杰说道，
“看你清醒了，我就知道没事儿了，等你情况再稳定稳定，我们回休斯顿休养。你这次啊，还真是吓了我们一跳，我们差点以为看不到你了”
说到这儿，老太太似乎回想起了刚接到消息时的感觉，眼泪又要出来了。
“不好意思，让你俩担心了”
秉着言多必失的原则，同时也为了符合杰瑞原本的性格，杨杰只是闷闷的回了这么一句。
老太太也不在意，这么些年，自己孙子什么性格她能不知道？琢磨着差不多了，老太太干脆单刀直入的说道，
“我跟你爷爷在来之前商量了，希望你能辞掉警察的工作，继承家族的企业、农场，因为这些东西本来迟早就是你的，你爷爷没怎么管，一直都是我在打理，但是我也不知道我还能撑多少年。现在是该你接手的时候了。”
杨杰傻了。老天，你这是玩儿我吧，这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打定主意打算去美国当警察了，连下班之后做视频挣钱的事儿都想清楚了，然后等着老两口百年之后再继承遗产就是了。可老太太这一下把所有事情都推翻了，这怎么弄？管理公司？管理牧场？
我特么完全不会啊！不仅自己不会，这个杰瑞也没学过啊。有点不知所措的杨杰条件反射一般的扭头看向了杨老头。
而杨老头一看到杨杰那一脸迷茫、沉默、不情愿的表情，立马觉得神清气爽，然后在心里默默为自己多年的警察养成教育点个赞。腰杆一挺正要说话，却发现对面的杨老太狠狠的瞪过来，顿时觉着有点闪着腰了，不自觉的又矮了下去，然后继续沉默。
老太婆今天这是要疯啊，这么些年都没发现她这么硬气。
不理在一旁暗自嘟囔的杨老头，老太太打定主意今天必须得把杨杰这事儿拿下，一想到有可能再经历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老太太就觉得浑身发冷。
“杨杰，你是成年人，自然有追求自己梦想的权利，我本不该阻拦你。但是，你确定当警察就是你自己的梦想？而不是你爷爷强加给你的？或者说，当警察就是你唯一的梦想？你除了学习、健身、练格斗、练枪法以外就没想过旅游、美食、豪车、别墅这些吗？你长这么大，这还是第一次出国旅游，到现在你也只有一辆破皇冠和一辆二手哈雷，要知道连詹姆斯家的穷酸小子都开上了二手保时捷，你难道开不起法拉利？”
杨老太说到这儿特意停顿了一会儿，让杨杰自个儿琢磨，然后又继续说道，
“你是我们唯一的孙子，也是唯一的继承人，我和你爷爷打拼一辈子积攒下来的事业，只能由你来继承。艾米，你别生气，你知道的，我们早就跟你准备好了基金，但我们的产业必须由杨杰来继承。当然，如果你能够嫁给杨杰那就再好不过了，这世上没有比杨杰更适合你的男孩了”
艾米丽原本听到一半，刚想表示自己不介意的，却猛然听到了最后一句，立马连连点头，还笑得跟个小狐狸似的。
对于美国人来说，有钱人的家庭历来只有一两位长子或者特别优秀的子女能够继承家族的产业，其他人只能分享红利，也就是基金当中的部分。亲的尚且如此，更何况是收养的。作为土生土长的美国人，艾米丽对于这些事情已经司空见惯了，自然不会在意。
杨杰这会儿苦着脸，满脑门子官司。杨老太太这边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句句落到实处，而这边杨老头正黯然神伤，艾米丽正自得其乐，暂时是都不用指望了。
但杨杰却真的不想辞掉警察的工作，不是说多么崇高的理想什么的，更不是反对力所能及的享受之类的。而是在他看来，警察这个职业或许是他目前跟之前杨杰这个身份唯一的联系了。就这，还令他心里无比惶恐，换成更不熟悉的企业管理之类，估计过不了几天就得翻船。
杨老太没拿杰瑞父亲的事儿来说，因为怕起到反作用，在她的记忆里，父母的惨死可是杰瑞不能触碰的伤疤。所以，杨老太就那么看着杨杰在那儿满脸纠结，然后越来越高兴。纠结好啊，纠结就代表着至少接受了一部分，比果断拒绝强太多了。有门儿！这时候，最好就是给时间、给空间让杨杰自己琢磨，而她要起的作用就是让对面那个蠢蠢欲动的老头儿把嘴闭上。
所以，杨老太越发凶狠的瞪着杨老头，还做了个在嘴上拉拉链的手势，让原本打算提醒下记者还在外面等着的杨老头莫名其妙。
杨杰知道，今天这关无论如何也要过去的，就算按照他自己那套权利、义务对等的歪理来说，继承家族产业也是他应尽的义务。况且，让个80多的老太太还这么操劳，杨杰心里也有点不落忍。
虽然杨老太没说，但杨杰心里明白，老两口选在这个时候谈这个，是真的被吓着了。只要继续当警察，这种风险就一直存在，老两口就始终没法安心。想到这儿，看着两位老人都聚精会神的看着自己，再看着他俩那深深的皱纹和雪白的头发，杨杰不禁在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口气，缓缓说到，
“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但我暂时不想辞掉这份工作。一是我现在只会干警察，对于管理我什么都不会，我需要时间来学习，而且，奶奶，我答应你慢慢开始学着接手具体业务；另外，其实这次意外让我基本上死了一次，我觉得我确实过得太单调了，我的生活里不能只有警车和警枪，我也想要改变一下。我原本就打算回家买点设备开始做点好玩的视频什么的。”
杨老太越听越开心，心里不禁默默的感谢上帝，自己孙子看来被车一撞是真的开窍了，顿时哈哈大笑，然后直接拿过手包，直接掏出一张支票放到了杨杰眼前的被子上，
“我早给你准备好了，十万美金，你只管去买你喜欢的，正好快到新年了，就当今年的压岁钱了。拍视频也好其他的也好，随便。我孙子终于要学会花钱了，你一年花的钱还没你这个快死的爷爷多。”
杨老太历来有新年、圣诞节给红包的习惯，从有儿子的时候就开始了，不然就杰瑞那点收入，怎么可能工作五年理财账户就留下了将近50万美金。
只不过平常年月一般也就是几千顶多一万美金，结果这次一下来这么多，看来老太太是真疼孙子啊。
杨杰看了看眼前这张薄薄的支票，又看了看一脸讪讪的杨老头，想着以后似乎真的也还不错，顿时和杨老太相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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