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二章：了悟

　　“快拿过来！”赛菲罗恍然惊醒，连忙摆手招呼着。

　　御医刚忙呈上一碗深绿色的解药，莫文飞快地接过，望了眼床上的悟空，问道：“这解药怎么用？”

　　“取少许口服，剩下的敷在伤口上。”赛菲罗解释着，“当初你父亲就是这么告诉我的。”

　　然而，听清了方法，莫文却是稍微一冷。

　　“敷在伤口上……”他下意识看了眼床上的悟空。

　　剩下几人跟随着他的目光也移动到了床上，而后才讪讪清醒过来。

　　然而，御医却没料到悟空的样貌会有如此突兀的变化，吓得大叫一声：“啊？孙先生怎么变成这幅……”

　　“安静！”赛菲罗冷冷命令道，震得御医霎时缄口。转头再望了一眼悟空，赛菲罗长叹一声，伸手拿过了莫文手里的碗。“我来帮她上药吧，你们都先出去。”

　　茫然地看了眼赛菲罗，莫文本想说些什么，可待他感受到了赛菲罗目光里的坚定与认真，到嘴边的迟疑又被尽数吞咽下去。

　　“那好，悟净，先出去。”一把拉起还在愣神的悟净，莫文和那御医匆匆离开了房间。

　　周围忽然陷入了安静中，赛菲罗捧着手里的药碗，脸前慢慢飘动起草药苦涩的味道。

　　又是一声长叹，赛菲罗慢慢坐在床边，用勺子舀起一口药泥，小心翼翼送到悟空口中。而后又帮着她稍稍抬起身子以吞咽下去。

　　反复几次，待喂入的药泥量差不多了，她迟疑一下，终是伸手开始解开悟空的腰带。

　　悟空的身上还是那身离别时穿着的衣服，和自己身上的这套，是她专门找了师傅定制的款式，代表了两人的关系与和谐，只是此时被鲜血染红，显得格外刺眼。

　　几下帮忙悟空褪去衣服，等看到悟空身体的刹那，赛菲罗却是略微一愣。

　　倒不是因为悟空的身材有多出众，而是那曲线良好的身体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疤。

　　惨白的皮肤上是和脸上一样的紫色网状线条，看着极为瘆人，但这样的颜色也掩盖不了悟空浑身的伤痕。锁骨上对称着两点突兀的棕色，腹腔上，腰肋那里，甚至是胸口，都遍布着不同原因而造成的伤疤。贯穿，割裂……种类繁多。

　　看着悟空身上的伤疤，赛菲罗忽然觉得有些如鲠在喉。

　　她忽然响起还是不久前，悟空说在口中的话。

　　她说，她是妖，曾四处征战。

　　她说，她曾极为残暴，手染鲜血。

　　那么这些伤痕，都是以前留下的吗？

　　何时？因为什么？赛菲罗心头忽然涌起无尽的疑惑，也是在那个时候，她有些明白了悟空的那句话。

　　「而如今，我告诉你这些了，这样子的我，你还喜欢吗？」

　　赛菲罗垂下手，无言。

　　可是你告诉我的事情里面，却没有你本是女儿身那一件。

　　悟空，你究竟还藏了多少的秘密呢？

　　心头忽然被狠狠揪住那样痛，赛菲罗飞快帮着悟空翻身，让她的伤口露了出来。

　　伤口极为狰狞，周围的血液已经有些乌黑，依稀能够看到里面那些血肉，触目惊心。赛菲罗捂嘴忍住一阵目眩的感觉，不适过后便是无尽的心疼。

　　伤成这样，她该有多痛啊？

　　赛菲罗一边疑问着，一边飞快从碗里挖出药泥，温柔地抹在悟空的伤口上。

　　在药泥碰触到悟空伤口的刹那，趴伏在床上的人儿忽然发出几声呜咽声，听得赛菲罗更是心揪。

　　当初自己敷药时，就曾经因为那份刺激的疼痛险些撞墙，悟空伤的如此严重，敷上药时，又会有多痛呢？她不敢想象。

　　然而再多于心不忍，也不能停止敷药，赛菲罗咬咬牙，忍住听到悟空呻吟声时的心理折磨，飞快在她的伤口上抹上了一层药泥。

　　从床头取来纱布，赛菲罗小心翼翼地为悟空包扎着，等她好不容易完成了工作，才后知后觉自己早已流下一头的汗珠。

　　伸手擦拭一下，赛菲罗犹豫片刻，还是轻轻把悟空改为侧躺在床面上，而后伸手帮她沾去头顶因方才剧痛逼出的冷汗。

　　在她手轻轻贴在悟空额头的刹那，悟空忽然双眉微颤，下意识想要去够那只手。

　　察觉到她的意图，赛菲罗立刻把手放在了她手心里。

　　“没事，我在呢。”

　　连赛菲罗自己都无法明白，为何自己会脱口而出这样一句温柔似水的话语。

　　明明悟空此时直接暴露出了真面目，然而为什么，自己内心的那抹情愫，却还是无法克制呢……

　　正诧异着，床上的悟空忽然发出几声呻吟，她攥着赛菲罗的手暗暗使劲，掐得她有些生疼。

　　“悟空……”赛菲罗本能地倒吸一口冷气，伸手想要抽出自己的手来。

　　然而悟空接下来吐出的话语，却让她的动作都僵在了原地。

　　“莫文……”

　　悟空皱眉呼唤着：“莫文……”她的声音叫的急切，带着深深的恐惧，就好像将要失去什么重要的事情。

　　“莫文，快逃……不要有事……”

　　听着悟空那迫切的叮嘱，赛菲罗却呆呆地坐在床边，手上的痛楚都已经不再能够引起她的不适了。

　　莫文……那个二徒弟？

　　赛菲罗冷冷地看着眼前悟空的神情。

　　那么痛苦，却又在昏迷时都不忘呼唤的名字，是她的那个二师弟。

　　忽然间，莫文赶来求助时的话语回响在耳畔。

　　他说，悟空是为了救他才会变成这样。

　　能够冒着死亡的危险去营救的人，如果不是心底最最重要的那一个，就怎么能够在电光火石间，做出这样不顾一切的决定呢？

　　几乎是在那个刹那，赛菲罗明白了什么。

　　什么是极致的疼痛呢？大概就是此刻了吧？万箭穿心，火焚虫噬，心脏想被打入了十八层地狱去接受最可怕的酷刑。它被撕碎，再拼合，而后在被切开，被不断蹂躏着，践踏着，沉入越来越冰冷的水底。

　　下意识捂住了嘴巴，赛菲罗微微弓起身子，忽然感觉到那个被悟空攥住的手上传来温热湿润的感触。

　　她哭了。

　　可是怎么能够控制呢？那么疼，那么失落，仿佛世界崩塌在了眼前。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赛菲罗蜷缩成一团，额头抵在自己的手上，用着压抑的声音哭泣着。

　　难怪她不曾动心，因为那颗心，早就属于别人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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