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起了心思

　　本应欢喜的生辰最终在郁郁寡欢之中结束，红孩儿的生活似乎又重新踏进了正规。白日里跟着父亲勤学苦练，晚上回到家中研读枯燥的书籍。唯一庆幸的，也不过是近日来父母没再那么吵架对峙，可这样突如其来的沉默和谐让红孩儿几乎觉得不习惯，隐隐有些不祥的预感。

　　这天，牛魔王破天荒准了红孩儿一天的假期，允许他去山林玩耍，唯一的条件便是他要外出，回去要和他统一口径告诉铁扇公主两人一直在外修炼法术。红孩儿不识有他，况且难得有机会放松，自然拍着胸脯答应。

　　牛魔王驾云离开后，红孩儿跑到山林西边，叫来鹿家小子鹿灵芝，约着想趁一整天的功夫，用刚学来的飞行术跑到南边相邻的山脉去看看新鲜。

　　从天空俯瞰山野，野花馥雅星星点点，颜色艳丽，如同点缀在绿色毛毯上的装饰般精致。高低错落的树头层层叠叠，幼鸟呼食的稚嫩叫响藏匿在繁茂的叶片遮蔽之下。玉带蜿蜒婀娜，如同少女曼妙的身姿，羞涩的躲藏在树林宽阔的臂膀后。

　　红孩儿拉着鹿灵芝，天空的运动像是棉絮轻抚过他们的脸颊，柔软细腻，和煦的微风铺面而来递上清凉。整片山林像是被缩小在了一张眼眶那么大的画布中，翠绿莽莽，无限地向四周延伸，最后在与天的交界处模糊不见。

　　飞行的过程中，这些或雄伟或细腻的景象走马观花的闪过视野，渐渐的，一开始的盎然生机逐渐变缓，周围的空气燥热起来，那一片片粗壮的树木变得稀疏枯黄，最终由一片黄土取代。

　　正前方像是刀切出去的另一个世界，寸草不生的丘陵沟壑如同身后的山林绵延无边，最重要的是那如置火炉般滚烫的温度。红土地亦如燃烧的火，只是入目一眼便仿佛烈火缠身。从地表蒸腾的热气扭曲掉光影，仿佛那颤动的地面真的是火海。弯曲狰狞的伤口在这片土地上撕裂开，雅各地貌将这里渲染成了一位癫狂的魔鬼艺术家寄居的巢穴。

　　“这里就是火焰山了？”红孩儿停在空中，并不打算继续往前，“还真是热啊，难怪妈妈总不让我过来。”

　　“恩恩，我爸妈也说过，这火焰山里有烈火拦路，稍不留意就会让烧死呢！”鹿灵芝天资不比红孩儿，性情单纯，红孩儿说什么话，他总是习惯附和。

　　红孩儿撇撇嘴：“哪有那么容易被烧死啊？”

　　“我是说真的。”没想到这次，鹿灵芝反而不再一味赞同红孩儿的说法了，“我爸妈说过，这里面可是八卦炉里掉下来的三昧真火。三昧真火你知道吗？五行里的火行之祖，几乎没什么东西能灭的了它的，而且这火极烈，不用柴火就可以烧着，你要是碰了它一下，立刻就能让它烧成灰烬。”

　　“这么厉害？”红孩儿听着也怕了，“可是这火是从哪儿来的啊？”

　　“听说，是那个叫什么「齐天大圣孙悟空」的人从天庭上踢下来的，我听爸妈说，孙悟空被扔到八卦炉里非但没被这三昧真火烤死，还用这火练了双眼睛呢。”

　　“孙悟空？”红孩儿的神色立刻变得复杂起来，这名字对他来说太熟悉了。不管是牛魔王总挂在嘴边用以督促自己或怀念，还是铁扇公主总用以和牛魔王展开争吵的主题，「孙悟空」这三个字都像阴影盘旋在红孩儿头顶，挥之不去。

　　也说不清是什么原因，听了鹿灵芝讲述这种事迹，红孩儿对这火焰山反倒感到一丝兴趣。早些时候爸爸也曾絮叨过孙悟空的火眼金睛说是非常厉害的法术，那么造就出这双眼睛的三昧真火，又会是什么样子呢？这世上，真的存在水都灭不掉，轻微一碰就可以吞噬一切的火焰吗？

　　好奇在红孩儿心底萌发，他被鹿灵芝拽着回了山林，可目光却时不时转回火焰山的方向。茂密的树丛遮蔽住了朱红色的大地，可他的思绪却依旧留在了火焰山脚，放眼望去，仿佛一片连绵山脉，都不过是红土旁最不起眼的边缘线罢了。

　　玩转了整片山野，太阳已经西斜，红孩儿送鹿灵芝到家门口，便匆匆来到和牛魔王约好的地点汇合。

　　父子俩回到家中，统一口径，铁扇公主并未察觉出异端。用过晚膳后，牛魔王叫上红孩儿去后山，进行真正意义上的修炼。陪同的有两个侍女。

　　“手放低一点！再低！”牛魔王拿着木棍敲敲红孩儿的胳膊，神色严肃认真，“两腿再张开一点，对！就这样！坚持住！”

　　腕部吊着几块红砖，红孩儿弓步保持出拳的姿势便尤为吃力，细小的胳膊上肌肉不过一会儿便颤抖起来，显然有些力不从心。然而，牛魔王严苛挑剔的眼神针扎一般钉在他的四肢上，并不比石砖轻缓，反而愈加沉重。红孩儿憋红了脸，咬牙坚持，额头上冒出颗颗汗珠。

　　一刻过后，红孩儿感觉肌肉似乎将要麻痹，终于才得到牛魔王的一句赦免：“可以了，休息一会儿。”

　　话音刚落，那举平的胳膊失去无形的支架，如同一条轰然倒塌的瘦削木桩，红孩儿粗喘一声瘫坐在了地上。

　　牛魔王略失所望的摇摇头：“有这么累吗？这些重量可没多少。”

　　如寻常一般，红孩儿在牛魔王的失落中埋头不语。后者长叹，上前解掉他手上的红砖：“对了，你今天都跑去哪里玩了？没去危险的地方吧？”

　　“没有。”红孩儿不假思索的回答，可有立刻想起了什么，纠结片刻还是鼓起勇气小声嘀咕道：“不过，我去火焰山附近看了看。”

　　“火焰山？”牛魔王的脸色突然阴沉下来，“你跑去哪里做什么？万一让那儿的三昧真火烧到怎么办？”

　　红孩儿像往常犯错被罚后一样缩起脖子，怯头怯脑，甚至不敢去看牛魔王的眼睛。“我……我没靠近，只是很远很远的看了几眼……”

　　“很远也不行！以后不许给我去那里，听到没有？”牛魔王厉声打断他，用力掰过红孩儿的肩膀强迫他直视自己，“你年纪小修为尚浅，让三昧真火烧到可不是闹着玩的！”

　　明明是关心的话语，可从牛魔王口中说出却带着不可忤逆的命令，让人听起来着实有些不舒服。不知怎地，红孩儿只觉得父亲趾高气昂的姿态突然让他厌恶，无名的火像是那片燎原的“海洋”燃烧在胸口。多年沉淀下的些许怨气想要喷薄而出，可习惯性的懦弱削弱了他的反抗。

　　“哪有那么可怕？你经常挂在嘴边的孙悟空不也在三昧真火里待过吗？最后不也是没事了吗？为什么你就觉得我不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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