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恍若曾相遇

　　悟空追上少年时，他正把猫妖逼到了死胡同。

　　没有了先前的震惊，悟空这才仔仔细细观察起少年的模样：身姿挺拔，但不算高挑，脸颊上还略微有些未退去的婴儿肥。五官尚未长开，处在半幼稚半成熟的尴尬阶段，但又柔和，让人看来舒适。柳条一样纤细的眉型，似乎可以装下整片大海波纹的眼睛，为他增添了灵动和可爱。他身材瘦小，一身青衣半笼在身上，仿佛狂风吹起就会折断一般，可浑身布满的清雅气质恰到好处，甚至有满溢之势。少年面对猫妖的神色严肃认真，目光里能拔出数只利剑，死死钉在猫妖的肉体上。

　　悟空饶有兴趣的摸摸下巴。这个少年的相貌不算惊艳，可能给人以安心的舒适感，颇有一种家的感觉。虽然目前稚气些，但加以时日，到了及冠年龄，绝对能算是上等。再加上一身好本事，肯定也会是人见人爱的存在。

　　不过，她对这个少年未来的图景不感兴趣，一心只想知道，面对眼前暴虐的百年猫妖，他可以使出什么招式？

　　抱着看戏的心情，悟空刚一在树上坐稳。走投无路的猫妖便嘶吼着冲了上去，紫光乍现，锋利的猫爪瞄准少年面门。

　　少年面无惧色，周围浮现出暗黄阵圈，他手做剑指，合目速念：“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九字真言？悟空看的微微一愣。九字真言出自东晋葛洪《抱朴子内篇?登涉》，又可叫「六甲秘祝」，现下流传的多为护身静心之用，只有少数世族道术师，掌握的了姜子牙首创的「井田式折纸符法」才能将其用以除妖避邪。

　　而在她所知中，能掌握这种符法的道术家不多。战国百家争鸣，道术业里显赫之辈众多，秦一通后至汉独尊儒术，保留下来的阴阳家，一只手都用不完就可以数清楚。

　　如此看来，这少年的来头不小，难怪小小年纪就是位职业的道术师了。

　　分神时，猫妖已被数伤了身体，发疯地想逃。

　　少年见状右手一转，口中暗念大出阴阳伏妖咒，只见那柔软的符纸刷的飞了出去，如飞驰的箭矢直冲那猫耳妖怪的要穴而去。猫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疯狂的向四周逃窜，无奈周围早已被少年设下结界，哪里有地方可去？

　　随着符咒在猫妖周围越转越快，猫妖的胸腹处闪出银白色光，一道道繁杂的符号将它的身体印满。光芒愈加夺目，猫妖惨烈的叫声愈加凄切，而后在一瞬间戛然而止。

　　然而，临死的猫妖似乎并不甘心，它视死如归的双瞳冒出两股黑烟，瞬息中幻化成两只庞大的野猫，在它身体消散的时刻凶恶地直扑过去。

　　诶呀，还是个三尾猫啊？悟空不禁一愣。这猫放弃用尾巴活命的机会，散掉两条命也要杀了这阴阳师，倒也是刚烈的很。

　　少年似乎没有想到猫妖会如此决绝狠厉，竟连使用符咒自保都未曾反应过来，就被两道黑影逼得仰躺在了地上。残影随后腾空而下，利爪瞄准少年的咽喉，他迅速侧滚闪躲，左手夹出一道符纸：“风灵！”

　　空气中旋转起一团青蓝透亮的光芒，几片羽毛翩翩飘落，一声清脆长鸣过后，少年便趴伏在了一只体型庞大的灵鸟身上。灵鸟拍打翅膀，准备起飞。

　　扑空的猫妖并未放弃，后脚一蹬竟直接跳上了灵鸟的脖子，血盆大口中的尖牙刺入灵鸟的皮肤。灵鸟发出一阵哀嚎，另一只紧随其后，利爪划在了它的身体上。

　　面对天敌又受伤的情形令灵鸟顿失方寸，竟一下消散姿态钻回了符纸中。少年未曾料此，还没有做足防备，身体下坠的失重感便冲昏了他的大脑，闪现出的应对办法全部一散而尽。

　　虽然离地不远，但十米左右的高度摔下来至少也要断几根骨头，电光火石间少年便预测到了无数种结果，认命般闭上了眼睛。

　　但奇怪的是，意料中的疼痛感久久都没有发生，反倒是周围传来一股淡淡的檀香味，紧闭双目的少年感觉到后背和膝盖那里泛起的丝丝暖意，仿佛是一座温热的火炉在身旁燃烧。正纳闷时，额前传来吐息的湿热感，他听到一个极富磁性的笑声：

　　*

　　“小伙子，看来你修为还欠佳啊！”

　　*

　　身旁有人？！少年猛地睁开眼，这才发觉自己仍在半空，后背和膝盖分别被一只手轻松托住，整个人处于一种被横抱的状态。他抬起头想看清来人，却一时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一张明显不是人类的脸，却比一般的俊男还要帅气三分，高鼻梁，一剑眉，将一身英气勾勒的满满。深棕色的毛发柔顺亮丽，边缘被月色镀上一层银白的光晕，松松洒洒滑落在脖颈与两肩。他的眼睛是那么有神，即使是漫天星光也比不过那神韵半分半毫。曾以为阅妖无数的少年，第一次想要感慨，竟有“妖精”可以生得这般好看。

　　然而，更让他觉得奇怪的是，在看到这个“妖精”的那一瞬，他的内心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轻轻颤了一下，一股熟悉感和亲切感油然而生。

　　奇怪，为什么这个妖精，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悟空看着少年发呆的样子，不禁觉得好笑，虽说师父以前也夸过他相貌好，但此人也没必要一副看痴的模样吧？更何况，自己现在可是男性形态啊！

　　如是想着，调皮的心理窜了出来，悟空笑了笑，调侃道：“喂！怎么？不是被我的模样迷到了吧？只可惜我可不喜欢断袖哦。”

　　受悟空这一“调戏”，少年方才缓过神来，尤其是意识到现在自己被抱的姿势顿感尴尬。他红了红脸，骂道：“你才是断袖！何方来的猴妖？”

　　悟空看着少年吃瘪的神色噗嗤笑起来，并未立刻理睬他，而是居高临下将视线投向了两只化形的猫尾。少年注意到此，也后知后觉发现那两只猫尾并未继续进攻，紧随其后望下去时，竟发现那两只猫尾弓起腰身，凶狠的神色中平白多出强烈的恐惧。

　　悟空不屑的笑笑，语气冷冷道：“怎么？想让俺老孙亲自给你们打回原形？”

　　贴近着悟空的少年顿时觉得头顶有千斤顶般沉重压迫，悟空身上不知何时多了一股浓烈的霸气，杀伐果断，逼人俯首。两只猫尾惊恐而跳，下一秒便身冒黑烟，烟雾散去后，地面上只剩下两只平淡无奇的猫尾。

　　解决掉猫尾，悟空朝仍盯着地面的少年戏谑道：“本来看你阴阳术用的不赖，想夸奖你来着。目前看来果然还是个毛头小子。”

　　受到如此嘲笑，少年的嘴角猛烈抽搐起来，顾不得自己仍在空中，挣扎着想要摆脱悟空：“放我下来你这妖怪，不然小心我也把你一并收了！”

　　“噗——哈哈哈哈哈哈！”悟空终于忍不住了，爆发出清澈的笑声。笑声中有着独属于他的自信和骄傲，像是飓风，浓浓的强者气势席卷方圆。

　　少年似也被这笑声感染。到底是怎么样的人才能拥有这种嚣张却又令人着迷的笑声啊！可他还没感慨够，支撑自己的一双手突然松开，他扑通一声摔坐在了地上。“哇！”

　　“哈哈哈，无知稚子……”悟空悠悠落下，双手抱胸俯视着少年，“你那阴阳术连搞定这么一只猫妖都费劲，居然还大言不惭想收我齐天大圣——孙悟空吗？”

　　时间似乎静止了。悟空满意的看着少年近乎石化的表情，他扭曲的五官将内心的震惊和恐惧暴露无遗。悟空思索着对少年的冲击是不是太大了，毕竟对方还只是个16岁的小男孩儿啊！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少年铁青的脸带动着抽搐的嘴发出了出离愤怒的颤抖的声音：“猴妖，侮辱我的能力可以，能别侮辱我的智商么？！”

　　“诶？”什么叫侮辱他的智商，并没有啊？

　　“你说你是齐天大圣我就信啊？我还说我是玉皇大帝呢你信不信？！”

　　悟空盯着少年的脸看了两秒：“不信。”

　　少年刚松口气，心想这猴妖脑子好歹还有点正常的部分。悟空却摸摸下巴，一副欣赏的表情：“你长得比玉皇大帝帅多了！”

　　“……”

　　少年表示他突然想冒生命危险召唤恶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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