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走，回家

　　窗外，阳光显得那么和煦，虽然有阵阵的寒风吹过，也无法掩盖住人们对阳光的向往，只是大雪刚刚融化，路面开始变得泥泞，路上行人并不多。

　　而一方面来说，天冷的时候，人们总是不喜欢洗衣服，不想总泡在冰冷的水中，干农活时已经变得皲裂的手，总是放在兜里，或者火边才会更加暖和。

　　反正对于路上的泥浆，能不让其染在身上，他们绝对会让其躺在路上。

　　午饭过后，走家串户的人开始多了起来，为这个静谧的山村，增添了一些生气，一年忙到尾，这为数不多的日子，是他们难得清闲的好时光。

　　平时虽然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可谁家不得忙忙碌碌的为生活去劳累，很少有像这样惬意的时间去串户，也许是明天，也可能是后天，等雪全部化完，又该下地干活了。

　　赵家，在安乐村是主姓，而赵德顺家，可以算是村里比较出名的一户。

　　赵德顺在六十年代，是村里宣传队的队长，那时候的红卫兵可是一个了不得的差事，可以说这个村很多人都看过他的脸色行事。

　　而他也是因为这个肥差，与秧歌队的徐春兰相识，最后喜结连理，原本如果不发生意外，这应该是一个比较幸福的家庭了。

　　但是随着国家七十年代开始限制人口的发展，八十年代开始实行计划生育计划后，这个家就开始走下坡路了，因为他们家有九个孩子。

　　在哪个时候，如果是一个普通家庭，可能风声过了就好了，但是偏偏不巧的是，赵德顺做为宣传队的队长，有很多人眼红这个位置，便被人往乡里举报了，虽然他在上面也认识一些人，但是那些人也不敢违背国家的政策啊，所以只能拿他做示范了。

　　如果按照正常的程序，赵德顺肯定要被关个几年的。

　　但是不管在什么地方，钱财总是好办事，只要你有那个资本，也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后赵德顺散尽家财，才得以保全，规规矩矩在家种地。

　　不同于屋外的热闹，在赵德顺家这栋瓦房里，虽然有七八个人围着炉子烤火，但是一个个脸上的愁云和眼中的血丝，让人丝毫不觉得这是一个温馨的画面。

　　“小军啊，别想那么多了，孩子生下来就是这样，只能说是他命中该如此，你心放宽一点，反正这孩子现在健健康康的，看样子就很机灵，你千万不要乱想。”一个头上戴着毛巾的四十多岁的中年女子对年轻男子说道，正是赵德顺的老婆，以前在秧歌队呆过的徐香兰。

　　“妈，我知道，不管这个孩子是什么样子，他始终是我的孩子，不管怎么样，我不会放弃他的。”

　　年轻男子叫何政军，正是雪夜中等待孩子分娩的男子，赵德顺家的长女婿，此时的他正蹙着眉头，忧愁犹如缭绕的烟雾，挥之不去。

　　“大姐夫……”

　　一个二十一二岁的少女想要说什么，却在叫出姐夫之后，便哽住了喉咙，再也说不出话来，只能捂着脸低声啜泣。

　　另外一个稍微大一点的女子，轻轻搂住少女的肩膀，并轻轻拍了几下，可是她也是眼睛红红的，可以看出刚刚有哭过的痕迹。

　　大一点的女子是赵家二女儿，叫赵芸，年轻一点是三女儿，叫赵芳，还有两个女孩，大约七八岁的光景，分别是四女赵华和小女赵珍。

　　“小芳，不要难过了，估计像妈妈说的那样，这就是命吧，不过你们放心，孩子已经生下来了，不管以后我过得好过得坏，我一定会把他养大成人。”男人低沉的回答道。

　　而在男人回答完后，门口不合时宜的响起一个刺耳的声音。

　　“你看看你们，之前我就讲不要生了，不要生了，现在好了，还不是生个残废出来！再看看你们家，穷得锅都揭不开了，还经常跑到妈妈家来蹭饭，你看看他们两个老人家，把我们养这么大已经不容易了，好不容易把几个大的养出来，好日子还没有过，又在拉扯几个小的兄弟妹子，他们压力已经够大了，你说你还要咋个做才满意嘛？是不是要把他们的棺材本吃完才舍得回你哪个穷家。”

　　进来的男人叫赵义，是家里的长子，二子叫赵灿，三子赵西，四子赵平，赵灿和赵西外出打工去了，小儿子赵平和两个妹妹坐在徐香兰旁边，安安静静的烤火，沉默着不说一句话。

　　赵义平时在家里比较威严，家里面小的几个弟弟妹妹都比较怕他，看到他从外面进来，赵平赵华和赵珍不自觉的往徐香兰那边缩了一下。

　　“哥你说话杂这么难听，孩子只是有点残疾，不是什么残废。”赵芳听到大哥说的话，忍不住愤愤出声。

　　“小义，少说几句。”赵德顺抬头看了看赵义，轻轻地说道。

　　此时的赵德顺，也不如年轻时候的义气风发，脸上的皱纹便是岁月的洗礼，抹平了其菱角，现在是他，不再是那时候的宣传队长，只是一个农民，一个个儿女的父亲，一个个孩子的爷爷和外公。

　　“怕什么怕，我会吃人还是怎么的？小芳，长大了啊。”看到弟弟和妹妹的动作，赵义瞥了他们一眼，又深深的看了自己三妹一眼。

　　“爸爸你叫我少说两句，你就看看他现在的样子，都和一个饿死鬼差不多了，别的我就不说了，他来迎娶小芬的那天，连件好点的衣服裤子都穿不起，大腿都还露在外面，我都不想再说了，说起来我自己都觉得丢人。”

　　赵义看了看何政军，眼中的看不起丝毫不掩饰，说出的话也是一样的难听。

　　何政军双手不自觉的握紧，紧紧咬着嘴唇，一个字也没有说。

　　“你看看你，捏住拳头有什么用？是准备打我么？”赵义继续说道。

　　“远处我们也不讲，就讲近一点的，哪一次小何静和小何清在你们家饿肚子，不是赶早摸黑来爸爸他们这儿解决的温饱，要不是来爸爸家，怕是早就饿死咯。”

　　赵义生意拖得长长的，语气中充满了浓浓的鄙视和讽刺，何政军胸口剧烈起伏，牙齿都在咯咯做响，想要说什么，但是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

　　“够了，小义，不要再说了。”赵德顺有点恼怒，不自觉加重了语气。

　　“爸爸，我也不想讲太多，但是，人家都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酸汤，小芬没有嫁出去我不管，但是现在他嫁给了何家，就是何家的人，和我们没有多大关系了，说句难听的话，她要死也死在何家，不要脏了这个家。”

　　赵义继续冷漠地说道。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却是徐香兰被气得站起来，打了赵义一耳光。

　　“你不觉得这样说很过分？你是哥哥，怎么可以说这种话？小芬再怎么嫁出去，不管嫁到多远，不管嫁给谁，不管她过得好不好，她和你们一样，都是我生下来的，她永远是我姑娘，小军脾气已经够好了，他现在只是条件差点，以后也会好起来的。”

　　徐香兰气愤的说道，眼中却难过的流下了泪水，不知是因为打了赵义，还是因为心疼自己的长女赵芬。

　　“哥哥，你过分了！”赵芸和赵芳拉开自己妈妈后说道。

　　“我过分，我哪点做得过分了？我已经够对得起他们家了，前天，计生办的人晓得他家生了，是打算来抓人的，结果是我拦住了，只是叫我让他们赶紧走。昨天，人家知道他们还在，又打算来抓人，结果是我请他们吃饭才拦住了人。”

　　“本来我都不想说出来，不过人要脸树要皮，娃娃都生了一个星期了，还懒在妈妈这儿不走，是不是打算把娃娃养大再回去？我是怕妈妈家粮食不够，把你们一家人饿死了，到时候还找我们麻烦……”

　　赵义被打了一巴掌，情绪明显激动起来，说话的声音不自觉大了起来。

　　“走，我们回家！”

　　就在此时，一个柔弱的声音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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