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天若有情

　　自始至终颜陌都不曾知道苏小燕为何会来到了这里，也不知道当初的她到底疯没疯，苏小燕没给他问出的机会就死去了。重伤的穆芊芊脸上满是痛苦不堪的神色，而一路的坍塌就快要来到了几人这里。

　　颜陌的心在滴血，他的整具身躯都在颤抖，他没有哭，人到真正痛心的时候是哭不出来的，只会窒息。他想嚎叫，可是叫不出来，他忘了周围的一切，他的意识里只有穆芊芊。

　　他是在乎穆芊芊的，虽然早已不再爱她，可她仍然是他心头的肉，仍然是他搂着睡过无数次的人啊！

　　他怎能不伤心？

　　如果可以的话，他愿意代替穆芊芊去死的，他曾经爱过她的。不爱了依然还能相濡以沫的关系，世间能有几桩？

　　穆芊芊的身体在抽搐，但是她却在极力的克制，因为她不愿颜陌看到她的丑态，哪怕到了最后一刻，她也想把最美丽的自己留进颜陌心里。她的血就快要流干了，但还剩下最后一条信念支撑着她。

　　她强忍着动作时后颈的疼痛，将手扶到了颜陌的脸上，颜陌担心她的手无法停留住，只好用自己的手帮穆芊芊固定起来。

　　“习惯多么可怕，就像人习惯空气，鱼习惯水，而我习惯了去爱你，每天多爱你一点，今天比昨天更爱，明天比今天更爱，可惜的是我已经没有明天了。不过没关系，人死了，爱是不会死的，以后我就在你的梦里爱你了，好吗？”

　　穆芊芊不等颜陌回答，接着颤声说：“自从我们第一次相好过后，我就一直对你有说不完的话，一直到现在我还在说，可是仍然没有说完，你也许会认为我很烦人。你从没给过我什么身份，也不曾说过要抛弃我的话，而我却一直跟在你身后，我喜欢当你的跟屁虫，你或许认为我很贱，可是我要告诉你，我这不是贱，是爱情。就算你定要认为我贱，我也不会反驳，我贱，可是我的爱不贱。”

　　穆芊芊似乎并不担心那快要到达面前的坍塌会要了颜陌的命，继续说：“我喜欢瞧你说话时唇部的蠕动，真的好美，每一动作都像是动人心魄的一吻，令我为之痴癫。人们都说爱情是减法，会在每一次的肉体摩擦中一点点消耗殆尽，但我的爱不仅没有消退，反而越来越强烈，摩擦搓飞了肉体，但却增长了灵魂的渴望，因此我相信一句话，爱情能使人心甘情愿的一点点灰飞烟灭，是的，我愿意为你一点点失去血肉。”

　　“对不起，芊芊你不要走，不要......”颜陌恢复了一些力气，将穆芊芊拥到了怀中，他想紧紧的抱住她，不让她就此离去，可又怕自己的力道增快她的死亡速度。

　　手中的沙，不握紧满足不了渴求，但握的越紧，流逝的就越快，但还是想不顾一切代价的握住，可最终还是抵抗不了理智的强势，只能不用力，但即使不用力，沙子也在流逝。

　　“你别自责，这是我愿意的，哪怕再来一千次，一万次，我也会毫不犹豫、心甘情愿的替你去死，替你承受一切代价。只要我们真正相爱，哪怕只有一天，一个小时，我们就不应该再有一刀两断的日子，我知道你已经不再爱我，我也知道我们即将分离，但是我永远对你负有责任，你的一切苦难永远都是我的，我觉得我爱过你了，那么从此以后，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不能对你无动于衷，不能不用一切去挽救你。”

　　“现在，我有最后一个愿望，我要你亲口告诉我告诉我，你有没有爱过我？我要你说你爱过我，那种真正的爱，不是因为原始兽性而衍生出的爱，就是那一种就算不能上床你也会在乎我的爱，哪怕只是一丁点的爱？”穆芊芊此时的语气小的像蚊虫振翅，若不是颜陌的耳朵就凑在她的嘴边，根本就听不见这一句话。

　　“颜陌，快走！”这时秦雅大吼一声，再也顾不得什么，几步冲上去就拽起了颜陌，因为坍塌已经到了颜陌的身边，若不是她动作快，颜陌一定得落下深渊。

　　连绵不绝的灰尘铺天盖地，可是穆芊芊的身影依然在灰尘间隐隐浮现，颜陌眼睁睁的看着穆芊芊离自己而去，或者说是他离穆芊芊而去，穆芊芊被永恒的尘土吞噬，可是她落下深渊的那一刻依然送给了颜陌一个幸福的眼神。

　　我爱你，所以我先到天堂，用神的力量保佑你，照顾你，愿你不再颠沛流离，愿你不再承受苦痛，我的爱将为你的后半生续上香火，使你芬香一世......

　　“芊芊......我爱过你......”

　　最后一个字消失之际，穆芊芊的身体也完全消失，也许她已经听到了，也许......她没听到。

　　噗通一声，颜陌仰翻在地，虽然坚硬的地板撞得他后背生疼，可他仍然没有揉搓疼处，而是两眼无神的看着上方，上方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布满旋转乌云的天空，而刚刚的坍塌也在这时消失不见了。

　　芊芊死了，小燕也死了，这是一个梦吗？一个恍若隔世的梦？颜陌两眼无神。

　　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只有秦雅躺在他的身边，楚依依正在他前面不远处挣扎着，她被一扇大门夹在中间，她奋力的挣扎，她想要进来颜陌和秦雅所处的这一方世界。

　　颜陌见到这一幕，立即就冲上去想要解救楚依依，可是那扇门的力量太大，楚依依根本就撑不过三个呼吸，她看着颜陌一步步地跑过来，可是颜陌终究晚了一个呼吸。

　　“颜陌，我是小雪，一直爱你的小雪......”

　　什么？

　　颜陌的呼吸被无限拉长，看似越近的地方，路途往往越远。曾几何时，天涯海角，无数缠绵，半生之缘......原来全在掌心之间。

　　天若有情，何欲弄人？

　　于小雪......

　　“我爱你，我一辈子都爱你......”

　　咔擦一声，楚依依（于小雪）的身体终于没能留下，在门关上的那一刻消失不见，只有“小雪”两个字回荡在颜陌的耳旁。

　　“小雪......小雪......楚依依......于小雪......”颜陌膝盖一软，无力的跪倒在门前，一次又一次的念叨着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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