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风云动第九十章 耻辱
朝阳门外，仅仅训练了三个月的皇家卫队，迎来了自己的首次战斗，他们已将数百名刺虎帮成员团团包围。皇家卫队的士兵，带着一股少年人的血勇之气，与陷入绝境后爆发出惊人悍勇之气的刺虎帮，刚一交手就爆发了激烈战况。
眼前的地痞被铁枪刺穿了肚皮，喉咙里挤出绝望的哀嚎声，听声音还很年轻，将铁枪收回后，孙传文才发现，这是一个与自己一般大的少年。看着少年眼中的生命之光逐渐涣散，稚嫩的脸庞慢慢没了生机，孙传文的手脚，没来由地颤抖起来，自己真的杀人了…
“咣当”一声，有人举着盾牌替自己挡住了一把钢刀的袭击。赵赫平怒骂道：“傻愣着干什么，赶紧顶上去，快撑不住了。”见孙传文眼神中只剩下慌乱，赵赫平狠狠“哎”了一声，举着盾牌向前一顶，手中铁枪如蜻蜓点水般刺了出去，围攻的地痞一哄而散。
孙传文此刻脑子里嗡嗡直响，手下士兵的呼喊和怒骂声，似乎被什么东西挡住了，变得模糊不清。他看见赵赫平已经被几个地痞团团包围，很想举起手脚，却如同被千斤巨石捆住了一般，竟然无法动弹，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面临的危险。
一个少年兵，紧紧拉住孙传文往后一拖，三把长矛顿时刺了个空，但一柄钢刀却砍中了这个他，一股鲜血从少年兵的肚腹中喷涌而出。
少年兵下意识地伸手一捞，埋头一看，手中竟然是自己的肠子。没等士兵抬起头，三把长矛就穿透了他的胸膛，士兵手脚一软，整个身子便直挺挺地趴在了三把长矛上，不停抽搐。士兵临死前，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孙传文，左手伸得老高，老高，似乎要说什么…
这个士兵今早还和自己说，他入选皇家卫队后就有了例钱，他老娘乐得嘴都合不拢，便张罗着给他说了个媳妇儿。都是流民的孩子，结婚也不讲究。他准备再攒几个月的例钱，就把这姑娘娶进门。父亲过世的早，家里的老娘和弟妹需要有人照顾…
孙传文脑中的嗡嗡声消失了，手和脚也能活动了，周围的刀枪碰撞声和嘶喊声，变得清晰可闻，不断刺激着孙传文的每一根神经。腰腹间一股热血冲了上来，孙传文怒骂一声：“我操你的妈。”便把盾牌一扔，端着长枪狠狠刺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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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由校一动不动站在小店内，现在的每时每刻，都让他感到度日如年焦急万分。还是太急了啊，皇家卫队刚刚成型，自己就以为对付地痞流氓应该没有问题。但现在的皇家卫队，却如同被狂风暴雨拍打的伪劣河堤，随时都有溃坝的危险。
孙传文傻了片刻后，指挥士兵迅速排成了乌龟壳，还算有几分作战的模样，不仅勉强抵挡住了冲击，还逐渐往地痞中心移动；
赵赫平仗着自己有几分武艺，冲杀在前，完全忘了自己不准单打独斗的命令，此刻已经被十多个地痞团团包围，他手下的士兵早已经乱作一团，有几个人已经被地痞砍翻在地；
平常看起来少言寡语的马金泉，此刻怒吼声声，带着手下士兵，组成了锋矢阵，正在逐渐推进，俨然一副悍将模样，地痞完全抵挡不住他的冲击，开始节节后退；
刘世平这小子挺贼啊，带着手下也不硬拼，就是围着地痞，抽冷子就来一下，已经杀伤了十多个，这小子不错，打仗用脑子；
那个矮个子是谁，竟然如此彪悍！！手中铁枪如同银蛇飞舞，地痞完全不敢触其锋芒，这小子以后得重点关注一下；
右边几个小旗在干什么？妈的，两个旗长居然临阵脱逃！！皇家卫队的包围圈顿时出现了一个大豁口。这还了得？朱由校心里一急，扯下衣服就带着自己的小旗冲了出去。猛如虎一把没抓住皇上，焦躁得怒吼一声，也跟着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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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围圈中的刘虎儿此刻早已急得团团乱转，他完全想不到自己会被军队包围了。不过这些军队好像不是京营的那帮老爷兵，也不是某个将军手下的悍卒，到像是那里的新兵。这给了他一些勇气，自己的手下平常也是见惯了打打杀杀，冲破这些新兵的包围应该没有问题。
地痞们一突然声欢呼，原本就不严密的包围圈，此刻出现了一个大豁口。十多个原本奋力作战的少年兵，不知为何突然之间作鸟兽散，让了一条通道出来。刘虎儿高呼一声：“弟兄们，给老子冲，这帮子丘八扛不住了。”
没等地痞冲破缺口，从小店内冲出来一帮少年兵堵在了他们的前方，领头的居然是个小白脸。一个举着盾牌的雄壮大汉，几步跨了上来，将手中盾牌一举，手中铁枪挥舞的如同一道瀑布，守在了缺口处。
这些少年兵脸上写满了紧张，不少人脑门上冷汗淋漓，一些人的面部甚至扭曲到了夸张的程度。那个小白脸应该是他们的头，虽然大声呼喝佯装镇定，但脚下移动时明显有些发飘，声音之中的干涩与慌张怎么也掩饰不了。躲在亲信身后的刘虎儿，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刘虎儿虽然这几年养尊处优，满身雄壮的疙瘩肉，早已变得松松垮垮，但年轻的时候也是条没遮拦的汉子，万历对日作战时，也是个杀了几进几出的悍卒。刘虎儿将脑袋上的帽子一揪：“弟兄们，就从这儿冲，冲出去了咱还是兄弟，冲不出去，劳资年年给你烧高香。”
“弟兄们，杀！”刘虎儿高喊一声。见了血的地痞，往日里的骄横和凶悍被彻底激发，开始不顾一切地冲向缺口。猛如虎再厉害，也守不住偌大的缺口。地痞们绕过猛如虎，如洪水般涌向了朱由校把守的区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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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多个士兵将朱由校紧紧包围其中，用盾牌组成了一堵围墙，地痞形成的洪流不断撞击着盾牌阵。一些年少体弱的少年兵，干脆将铁枪扔到地上，用尽全身力气举着盾牌，勉强抵挡着地痞地冲击。两个强壮的少年兵，不顾朱由校的踢打和恐吓，将皇上紧紧抱住。
一个凶悍的地痞，将面前的少年兵捅翻在地后，一脚踢飞了少年兵手里的盾牌，打开了缺口，他转过头兴奋地一挥手，话刚到嘴边，却变成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一杆铁枪从他胸膛处冒出了枪尖，枪尖处还带着刺眼的红色。地痞转过头看了看背后那个目眦尽裂的小白脸，嘴里咕噜着说了一声：“好疼”…
朱由校收回铁枪，将两个准备再次抱住他的少年兵，一脚踹回本阵，高声喝道：“放下盾牌，立枪阵。”少年兵跟着怒吼一声，将盾牌扔在地上，向后退了两步，左脚在前，右脚在后，齐齐将铁枪斜放腰间。
“收枪，杀。”朱由校说完，军阵便将收回的铁枪狠狠刺了出去，几个地痞顿时惨叫着倒在了地上。其余小旗见状，也纷纷将盾牌扔在了地上，开始按照平日训练的铁枪阵战法，排成了一派，在旗长的口令声，不断重复着收枪刺杀的动作，整齐的喊“杀”声，此起彼伏。
再胆小的士兵，此刻脑子里只剩下了一个动作，收枪，刺杀，再收枪，再刺杀。铁枪扎入人体的顺滑和带起的点点血红，不断刺激着这些之前还是农夫和书生的少年兵。嘴里整齐的口号，脚下滑腻的鲜血，不断惨号倒地的地痞，让心中最原始的野性和嗜血本能开始爆发。
少年兵的突然变阵，让原本气势汹汹的地痞瞬间陷入了混乱。毫无章法的个人搏斗，在军队整齐划一的铁枪阵前，没了用武之地。几个自持武功高强的地痞，不信邪地冲了过去，身上多了几个血窟窿后，一头栽倒在地不断抽搐。余下地痞见状，开始惊慌地不断后退。
刘虎儿到底老了，早年间在碧蹄馆之战中，与日本武士血拼的勇气，变成了全身的肥肉和状如怀胎五月的大肚腩。面对气势如虹的少年兵，他现在连举刀的力气都消失殆尽。
看着那个正在高声呼喝指挥士兵作战的小白脸，刘虎儿突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他缓缓从身后取下一只手nu，慢慢扣上弩弦，将一只弩箭放入箭槽，悄悄对准了朱由校：劳资今天活不成了，你小子也别想活！！
“绷”的一声，弩弦被激发了…
刘虎儿脑门上插着三只弩箭，脖子被两只弩箭射穿，他很想扣动扳机，射死那个小白脸，但右手早已不听使唤地开始剧烈抖动。陷入最后的黑夜之前，他看见了几十个沉默而凶悍的黑衣人，如同洪荒野兽一般，冲入了地痞队伍之中，掀起一片残肢断臂，血雨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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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闹，皇上，您这是胡闹，您这是拿着，这些少年郞的性命当玩笑啊！！”科学院卫队营房内，孙承宗正在跳着脚发火，胡子如同钢针般根根竖了起来。
朱由校耷拉着脑袋，坐在椅子上默不作声；刚被打了三十军棍的猛如虎，趴在地上直哼哼。问讯而来的朝中大臣，在门外围成了一圈，看着哭得快要断气的皇后面面相觑。皇上居然带兵攻打流氓地痞！！这简直是个大笑话，这是根本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啊…
孙承宗紧紧攥着拳头，狠狠砸在桌子上道：“皇上，今日一共战死十八人，受伤九十余人。换来的是什么？是三百三十六个地痞。仅仅是些地痞流氓，就让总共才三百人的皇家卫队，伤亡了三分之一。要是遇上了造反的土司，遇上了辽东的后金兵呢？还不得被人全部砍了！！
皇上，您太急了。这些孩子连基本的作战能力都不具备，您为何就如此着急的让他们进行战斗！？老臣知道您看不起朝廷的武将，说他们的练兵方法是在培养暴徒，不是培养真正的士兵。可事实呢？
幸好张凤仪偷偷告诉了他哥哥张道浚，张指挥佥事才带着自己的家兵匆匆而来，彻底击溃了地痞，不然卫队的伤亡会更大。皇上，卫队现在成了一个大笑话，您去看看那些孩子，那个不是低着头，连大门都不愿意出去，这是什么，这是丢人啊！！”
朱由校红着眼睛道：“老师，朕只是想掌握一只属于自己的队伍。谁知道那些地痞那么凶悍…”
孙承宗仰天长叹一声：“哎，我的皇上啊，就算是这样。您能不能做好万全的准备再去，何部为先锋，何部为突击，何部管穿插，何部为后援，您这些都没有计划啊。您以为作战就是每日里操练一下正步，动动嘴皮子，摆弄一下沙盘？那是要死人的，不是玩笑！！
皇上，围剿刺虎帮没错，您完全可以知会老臣一声，让老臣做好万全的安排。这下可好，五城兵马司的人，推说以为是卫队的训练；锦衣卫的人推说，以为是刺虎帮争夺地盘，他们人少管不了，京营的人更是说没有圣旨，他们不敢擅自出兵。
皇上，他们一个个把自己都摘了出去。这是为什么？这是根本没把您放在眼里啊！！您就没想过这里面的原因是什么？您要是有个意外，怎么办？怎么办！”
朱由校烦躁不已的一拍桌子，便撑着额头在掌心里揉来揉去。自己又一次成了大笑话，但这个笑话的代价太大了，十八个少年战死，三十余人终身残疾，最后还是张道浚的家丁出手相助。仅仅三十个家丁，杀得三百个地痞哭爹喊娘，无一幸存，而这三十人，毫发无损…
朱由校知道明年天启五年（1625），后金就将攻打抚顺，为其后攻打宁远做好准备，而且抚顺失陷后，明朝也失去了一个重要的海港城市，整个辽东局面彻底被后金掌握。
他只是想为这一天做好准备。按照他的计划，皇家卫队以训练军官为主，随后将派驻各地，其中抚顺将作为重中之重。但是愿望很美好，现实很骨感。卫队仅仅面对地痞流氓，就出现了百余人的伤亡，让朱由校开始重新审视，自己来到明朝后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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