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主角光环
对于冷兵器战争场面，朱由校已经在脑子里刻画了无数草稿。残肢断臂堆满了战场，一匹军马的屁股上插着几只断箭，正在试图将已经战死的主人拉起来。一抹斜阳之中，战火变成了一股青烟，破烂不堪的军旗下，一个战士坚强地站了起来，拖着残腿，向着家乡走去…
把这悲壮而煽情的一幕讲给猛如虎听，猛如虎叹口气，借口撒个尿先，躲在一个斜坡下，痛苦地蹲了下来，肩膀不停上下摇摆，似乎还抹了一把眼泪。哎，定是让猛如虎想起了伤心往事。不到二十岁的年纪，却经历了这么多生离死别，未老先衰估计就是这么来的；
于是又把这一幕说给了马五听，马五也是轻叹一口气，不急不慢地说道：“皇上，残肢断臂肯定有，但不会堆满战场。战场讲究的是怎样快速杀死敌人，谁都没有时间把人砍成几块，又不是剁肘子。残马伤兵更不会有，因为搜寻战场的人会补刀的。”
朱由校尴尬地点点头，恶狠狠地看了看还在揉肚子的猛如虎。这王八蛋原来是笑话我，皇上也是能被你笑话的？嗯，看来加强军容军纪建设很有必要，一个个都快翻天了！！
于是，猛如虎接到了一个特殊任务。鉴于其近来疏于力量练习，那就去拉勒勒车好好锻炼，上面也就是装了几十石粮食而已，不重。
猛如虎不敢说皇上公报私仇，只好板着一张苦瓜脸走到大军最后，一脸悲愤地将勒勒车拉起来。俺天生神力不假，可也不能当骡马用啊。
傅山照例过来嘲笑了一番，脸上的表情极为恶劣。看了看四周，悄悄在猛如虎身边说到：“猛如虎，皇上让你拉车，是因为这路上有些不太平。夜不收探查的范围太大，难免有遗漏。皇上这是要你殿后，做好侦查。”
猛如虎眉头一皱，看了看空旷的草原道：“这很太平啊，连只鸟都看不见。”
傅山掩着嘴巴说道：“你忘了那两个商人怎么说的了？他们收买沿途的牧民或者农人，将大明军队的去向摸得一清二楚。又收买底层官吏，将所在城市的底细查的一清二楚。皇上说了，发现可疑之人后，不要杀，抓起来就行了。”
猛如虎嘟囔道：“为何是我？你不也可以做这事嘛。”他完全确定，皇上就是公报私仇。
“昨天你不是吹嘘说，草里的斑鸠都逃不过你的眼睛嘛，怎么认怂了？早说啊。我这就去禀明皇上，说你欺君。”
“？？？你！！！好好好，我怕了你了，不就是抓细作嘛，这有何难，又不是没抓过。”
“对了，再抓几只野兔子。”
“这也是皇上要求的？”
“不，这是我私人的要求。赵四娘说好久没吃兔子肉了，就让我抓几只。我这不还有要事要办嘛，就交给你了，别让我失望啊，我很看好你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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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勒勒车上实在无事可做，朱由校到底没忍住，还是把金老爷子的《射雕》当成自己原创的故事讲了出来。傅山立刻就被迷住了，现在看见明朝小说都倒胃口。于是他把赵四娘交给自己的任务丢给了猛如虎，抓兔子哪有听皇上说书带劲…
今天讲到了江南七怪遇见了梅超风：“…待到第九掌发出，那女子忽然跃起，飞身半空，头下脚上，左手抓起那男子的皮帽，噗的一声，右手手指插入了那人脑门。…”朱由校唾沫星子横飞，正摇头晃脑地准备说‘且听下回分解’，就听见身后传来了一阵吵闹声。
原来，猛如虎没抓住兔子，却抓住了两个人，准确地说是两个半大的孩子。猛如虎一手提溜着一个，将两人往朱由校面前一扔得意地说到：“皇上，抓住了两个小偷。嘿嘿，这两傻小子看着我拉车走在最后，以为我没有防范，就在后面给粮包扎了个口子，偷偷接白面。
但也不打听打听，俺猛如虎的名头可不是吹的。于是，我就把车子猛地向后一掀，哈哈，就把这两小子给埋进粮包里了。把他们拖出来的时候，像小耗子一样乱蹦。对了，各位小心，这个子高一点的，可会咬人。像条狗一样。”
两个被白面糊了一身的小孩，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面目。像两个小雪人似的站在朱由校面前，就剩两个眼珠子，紧张地滴溜溜地四处乱转。看着周围哄笑的人群，两个小孩眼中的恐惧之色越来越强烈，不由紧紧抱在了一起。
朱由校没兴趣和两个小孩子一般计较，让人弄了一辆勒勒车，在上面堆了半车粮食，又装了一些炊具和一顶帐篷，示意两个小孩可以离开了。但两个小孩没走，不知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听口音像是蒙古人。
不过管他是那族人，遇见了战争都是受害者。再怎么样，也不能对两个孩子下手。朱由校示意猛如虎可以把两人带走了，他觉得还是继续说书重要，没见傅山一直在使眼色嘛。
猛如虎刚把手放在两个孩子肩膀上，就被小个子咬了一口，趁着猛如虎手一松，小个子就往朱由校身边猛冲，马五用刀背轻轻一拍，小个子扑通一声摔了个嘴啃泥。他爬起来吐掉嘴里的泥巴，用半生不熟地汉话说道：“粮食…我们买…我们…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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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由校哑然一笑，这孩子有趣，身上就剩几片破布遮羞了，居然还想买粮食。他有些没好气地说道：“你们买粮食？你们有钱？快拿着粮食走吧，大军还有要事。”说罢，便拿起水壶灌了一大口酸梅汤，刚才话说多了，口渴的厉害。
小个子一听急了，叽哩哇啦地说了一通蒙古话。周围懂蒙语的士兵不少，此刻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两个小孩，又看了看皇上。嘴角带着意味深长的味道，轻笑着摇了摇头，
朱由校命人把这段话翻译给自己听。马五在边关多年，蒙语很不错，此刻忍住笑意小声说道：“皇上，他的意思是说。他们没钱买粮食，但是可以用一个东西来换，就是他姐姐和您睡一觉。”
“噗”朱由校嘴里酸梅汤喷出去老远，在阳光下形成了一道彩虹。“马五，他说什么？他姐姐，就是这个高个子？”这得饥渴成什么样子才会对一个乞丐产生想法？朱由校自问各种取向都很正常，自己做梦都没想过会有这种重口味。
小个子又叽哩哇啦说了几句，还把姐姐的脸一抹，结果更脏了，像一个才从煤窑里出来的苦力。
马五听完，警惕地往周边草丛里看了看，压低声音说道：“皇上，他说，他们是一个小部族。按照草原的规矩，他姐姐嫁给您以后，您有义务和责任帮助他的族人度过难关，这样长生天就会保佑您多生儿子，来年牛羊会更加肥壮。”
没容朱由校多想，小个子忽然打了一声响亮的口哨，周围的草丛便悉悉索索地动了起来。马五神色大变，正准备命人强弓攒射。却见皇上挥了挥手。
眼前确实出现了一个小部族，那是二十多个大大小小的孩子，带着一脸的紧张和彷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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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总算搞清楚了，小个子男孩叫阿尔斯楞，是一个蒙古牧民的孩子。他的父母在去年冬天找寻失踪的牛羊，被活活冻死在野外，连尸首都没找到，阿尔斯楞就成了孤儿。但好在家里还有牛羊和粮食，因此他才活了下来。
他的姐姐，却是一个标准的汉人，是蒙古贵族汉人奴隶的后代，他姐姐的父母也是汉人奴隶的后代。因为在蒙古呆的时间太久，早已忘记了汉话怎么说。于是姐姐取了一个蒙古族的名字，乌日娜。
去年冬天，父母随大军出征后再没回来。一个蒙古贵族便想要强娶乌日娜，她就逃了出来。又累又饿的时候，被阿尔斯楞救了。于是他们就开始救助其余失去父母的孤儿，不管是男的女的，汉人、蒙古族还是回回，他们都救。
结果开春了以后，粮食不够了。牛羊不能杀，那是用来度过下一个冬天的。于是他们就开始四处偷窃，从最开始的偷一些米面，到最后干脆开始偷牛羊。这次见一个傻大个一个人拖着勒勒车走在大军最后，他们就动了心思，谁知却栽在这个傻大个手里。
猛如虎对于被人叫做傻大个自然很不满，吹鼻子瞪眼的就要发作。却被朱由校狠狠瞪了一眼，只好悻悻地走到一边生闷气。
朱由校看着周围的一圈孩子，想了想说道：“你们从来都是这么多人一起行动？为何没有被斥候发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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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尔斯楞得意地笑了笑，连说带比划地说道：“我父亲是草原上有名的猎手，他把所有的本事都教给了我。还说再过两年，等我长到16岁，就可以成为草原的雄狮。我把这些本事又教给了弟弟妹妹们。在草原上，除了天上的雄鹰，没有人可以发现我们的踪迹。”
“只是，父亲再也看不到我成为草原的雄狮了。”阿尔斯楞说到这儿有些黯然神伤。但草原的孩子从来是坚强的，等他再抬起头时，坚定而顽强的眼神中，已经看不见悲伤。
“那你们偷牛羊的时候，万一被人发现了，你们怎么逃？你们的牛羊就从来没有被别人抢劫过？”朱由校觉得有些事情，必须搞清楚。
阿尔斯楞狡黠地一笑，从身后摸了根绳子出来：“我们每次出去，都是挑选那些容易下手的。其余人就做好准备，下绊马索的，挖陷马坑的，还有丢飞石的。所以，没人能抓到我们。至于我们的牛羊嘛，隐藏在这周围的群山之中，也没人能找到。”
“既然你们如此能干，为何要加入我们的大军？”朱由校继续问道，他对这些小孩的兴趣越来越浓。
阿尔斯楞有些局促地摸了摸脑袋道：“哎，草原的粮食越来越少了，据说都被运往一个叫做赫图阿拉的地方。这几年的冬天越来越长，也越来越冷，很多原本长牧草的地方，都变成了荒漠，因此许多牛羊都活不到开春。听萨满说，这是天神的诅咒。
您看样子像是汉人的一个汗，至少也是一个贵族，应该可以养活我们。所以我刚才和姐姐商量后，决定把姐姐嫁给您，这样就可以挽救我们的部族。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履行诺言的。草原上的诺言，比金子还要闪亮，您一定要相信我们。”
阿尔斯楞说完，带着期盼的眼光看着朱由校。却发现，眼前的这个英俊贵族，眼睛里流露出了一丝异样的神色。
难道这就是主角光环？在草原上溜达一圈都能捡到宝贝。这阿尔斯楞就是侦察兵的绝好苗子嘛，只要稍加培养，以后前途不可限量啊。他手下的那些小孩，不用说也精通各种藏身隐秘之术，把这些小孩拉入皇家卫队，岂不美哉…
于是，朱由校尽量把自己大尾巴藏起来，带着诱骗小红帽的嘴脸道：“嗯，你们还太小，不能直接加入大军，但是我认为，你们可以先加入皇家卫队，接受进一步的培养。卫队管吃管住，还每月发例钱。行了，这事就这么定了，马五给他们找衣服，一个个脏的不像话。”
“额，对了，听说蒙古贵族很凶残，你姐姐怎么能活到现在的？而且，蒙古贵族怎么允许汉人奴隶生孩子？”朱由校突然插了一句，这话刚才忘记问了。
阿尔斯楞看了看正在一边招呼其余小孩的姐姐，有些奇怪地说道：“草原上最重要的就是牛羊，那比金子还宝贵。而我姐姐一家人都是高明的兽医。谁得罪了兽医，就是得罪了长生天。难道汉人要杀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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