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一九章 勿负朕望

　　李信的这个话刚刚说完，内阁首辅李国鐠随即接过话头说道：“你所说的辽东半岛南端之地，原有金州卫之设，如今金州卫固然已废，但是登莱与东江，皆在此地设堡驻兵，派将防守，去年东江镇大捷之后，朝廷已设东江镇左路总兵府于前金州卫城，陛下对此地之重视可见一斑！汝为武英殿中书舍人又岂能不知？”

　　李信当然知道这一点，而且他还知道就在十几二十年前，有位大将名叫沈有容，以此地为基础，策应辽东辽西，力保蓟辽之地多年稳如泰山。

　　不过这次朝鲜之行，行经旅顺口，也去了皮岛，虽然没有见到东江镇左路总兵曲承恩，但是也知道东江镇左路在金州经营困难，金州以北城堡，除了沿海的几个之外，已经全部失去，金州已是一座孤城。

　　这个情况，毛文龙既然没有瞒着姜曰广，自然也就不会瞒着崇祯皇帝。

　　果然，正当李信抬头去看皇帝神色的时候，崇祯皇帝说话了。

　　“首辅所说自然是实情，而李信所说也是实情。前不久，安东侯毛文龙有密折奏报，说因着平壤伯刘兴祚几兄弟的反正，建虏两白旗正月里南下复州，金州以北未及渡海逃往东江之汉民，皆被建虏两白旗屠戮一空。

　　“东江镇左路总兵府前番从刘兴祚兄弟手中接收之山城、堡垒，多数沦入敌手，仅有东面靠海之数处尚存。金州孤悬于敌前，已是一座孤城。东江镇左路总兵府移驻长山岛。此情朕已知会军机处知道。”

　　见皇帝提到了军机处，英国公张惟贤立刻说道：“启禀陛下，军机处上下已在考虑是否行文登莱巡抚孙国祯，令其增兵旅顺口。如今陛下问起，还请陛下明示！”

　　内阁次辅兼军机大臣孙承宗带领一干人马前往蓟镇及边外巡视，已近一月未在京师，军机处的事务自然都由英国公张惟贤担起，此时见皇帝垂问，立刻就将是否令登莱增兵旅顺之事一起请示了。

　　李国鐠听说皇帝和张惟贤都是这么说，知道其中恐怕有些军情，自己这个首辅也未必尽知，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而李信这时听军机大臣张惟贤说起军机处有让登莱增兵旅顺口的意思，当即在地上叩头说道：“陛下，登莱有无余力增兵旅顺口，朝廷或可再议，不过微臣想向陛下请旨，不需朝廷调遣一兵一卒，只需陛下赐臣一道手谕，与臣一批军械粮饷，臣愿自募乡民青壮数千，往屯旅顺口之地，与旅顺守将李惟鸾携手进取，为大明盘活这一战略要地！

　　“微臣愿立军令状，一年之内，若是徒劳无功，臣听凭朝廷处臣欺君之罪！”

　　如今崇祯皇帝的身边，没有那个人是单纯的庸才，稍微知道一点辽东地理，就明白旅顺口战略位置之重要。

　　二百多年前，明太祖朱元璋派大军收服辽东的时候，兵分两路，一路出山海关往北，一路就是从登州渡海北上。

　　从登州渡海北上的这一路大军，在当时半岛的南端一个叫做狮子口的地方登陆之后，感到一路上渡海北来，风平浪静，旅途十分顺利，同时也期待北上收服蒙元的辽东行省如此这般一路顺利，所以就将狮子口改名为旅顺口。

　　这就是旅顺口地名的由来。

　　当然了，辽东半岛战略地位之重要，大明朝廷之中的有识之士当然也都看在眼里，当年袁可立任职登莱巡抚的时候，派登莱总兵沈有容驻军金州，发挥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只是建虏后金国的高层当然也知道这个地方位置重要，因此每次去一次又一次地派兵进攻。

　　而大明这一边却连遭不幸，先是登莱大帅沈有容病死，紧接着是袁可立调离，再接着即使接替沈有容的大将张盘战死。

　　连番打击之后，明军在辽东半岛上的形势也越来越糟糕，先是海州卫沦陷，然后是盖州卫沦陷，再然后是复州卫沦陷，到现在辽东半岛上的金复盖海四卫故地，如今只剩下了半个金州卫，也就是此时金州城以南的那片浅山丘陵地带了。

　　刘兴祚兄弟的反正曾经让辽东半岛上的形势出现了一线曙光，但是最终证明，不过是昙花一现而已，多尔衮和多铎带领着正白旗、镶白旗南下之后，原复州卫的土地城堡很快就得而复失，再次沦入敌手。

　　由于金州城地势险要，而且恰好卡在辽东半岛南端最狭窄的一段地峡之上，所以，这才让缺乏水师船队的建虏两白旗没有进一步得手，算是勉强保住了金州城，勉强保住了金州城南面的金州中左所故地。

　　这个在历史上曾经存在了二百多年的金州中左所，如今当然早就废弃了，军户汉民早就逃亡一空了，不过卫所的废弃归废弃，如今的登莱巡抚孙国桢和登莱总兵张可大却并没有弃守旅顺口。

　　因为一旦弃守旅顺口，那么登莱就成了真正的敌前了，连带着朝廷与东江镇的连接，也会大受影响。

　　所以，他们基本上秉承了袁可立的政策，在金州中左所修城驻兵，作坚守之计，此前是黄龙为守将，如今黄龙调任天津水师之后，以讲武堂一期毕业的李惟鸾为守将坚守。

　　但是即便如此，也只是堪勘坚守而已。

　　此前登莱与东江将帅与代替建虏驻守复州的刘兴祚几兄弟之间，相互达成了默契，登莱与东江将帅不从金州、复州一线北上进攻后金，而刘兴祚等兄弟几个的复州军也不南下进攻金州和旅顺，所以几年间双方能够做到相安无事。

　　但是现在，这种默契随着刘兴祚的反正归明，已经荡然无存了，建虏高层也不再信任投降过去的汉将，而是让两白旗的多尔衮和多铎亲率大军坐镇盖州、复州。

　　金州和旅顺的形势也因此陡然恶化，至少不再像过去几年那样平静无事了。

　　如今不管是曲承恩感受了建虏兵锋南下的压力，就是镇守旅顺口的李惟鸾，也是忧心忡忡。

　　因此，在李信等人经停旅顺口的时候，李惟鸾与李信相谈甚欢一见如故，各种想法都很契合，是以如今李信提出前往旅顺口屯垦练兵之时仍不忘与李惟鸾携手合作。

　　此时此刻，崇祯皇帝听完了李信的一番言辞，知道他决心已定，不惧艰险，因此也决定派他前去，尝试开拓出一片新天地来。

　　不过，他先是问道：“李惟鸾如今是何职务？”

　　皇帝的问话让殿中几位重臣面面相觑，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谁能知道他如今是何职务呢？

　　这时，还是李信回答道：“启禀陛下，李惟鸾现任旅顺口参将，率麾下登莱水陆营兵两千，驻守在旅顺口内前金州中左所的水师营。”

　　众人见崇祯皇帝如此问话，知道李信说的那番话打动了皇帝，当下也都摒心静气等待下文。

　　果然，崇祯皇帝沉吟片刻之后，朗声说道：“传朕的旨意，即日起朝廷在旅顺口设立旅顺镇守府，由武英殿中书舍人李信出任旅顺镇守使，并由李信同时兼任登州镇监军御史。

　　“现旅顺口参将李惟鸾所部水陆营兵转隶旅顺镇守府统管。此外，特恩准李信回乡招募青壮五千，尽快开赴旅顺，屯垦备战，以图进取。

　　“旅顺镇守府所需军械物资由武备院优先拨给，所需将校官佐可在讲武堂三期学员之中征募，所需军马钱谷由登莱巡抚孙国祯协调供应。”

　　说完这些，崇祯皇帝看着激动不已的李信，又缓缓说道：“朕以旅顺要地托付于卿，希卿勿负朕望！”

　　李信听完了崇祯皇帝的这番口谕之后，心中激动万分，就在地上对着皇帝叩拜再三，然后说道：“微臣即使粉身碎骨，亦必不辜负陛下之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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