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零九章 朝堂之上
这一次,辽东镇监军御史陈仁锡报告情况,没有使用密折匣子,而是与辽东督师鹿善继一起联署,通过如今得到了大力整顿和加强的辽东驿站系统,经由朝廷的通政使司,递进军机处的。
这样一来,知道塞北大捷消息的人当然就多了,凡是对大明北部边情有所了解的人无不额手称庆,振奋不已。
但是也有一些自诩清流的御史和官员,第二天就上书弹劾鹿善继、陈仁锡和曹文诏等人,擅开边衅、招惹事端,应该严肃惩处、以儆效尤。
得知草原上的变化之后,一直兴高采烈的崇祯皇帝,对于这种惯于泼冷水、唱反调的所谓清流,当然是没有一点好感。因此对这样的奏折,也是一贯地视而不见、置若罔闻。
搁在过去天启朝的时候,像这种不开眼的弹章,即使是递进了通政使司,甚至是递进了内阁,也会在司礼监的这一关被拦下,必定不会让它进入皇帝的视野,惹的皇帝大动肝火。
但是现在的司礼监却没有这个胆量了。
曹化淳仍然是司礼监的掌印太监,也仍然时不时地得到皇帝的赏赐与褒奖,但是如今的皇帝,却根本不向他交办紧要的军国大事去做,除了内廷各个衙门口的分内事务之外,在任何军国大事上,皇帝从来都不征求他的意见。
时间长了,朝廷上下的明眼人也都看出来了,曹化淳虽然贵为司礼监的掌印太监,但是其权力仅限于对宫内太监事务的管理,比起职权本不如他的王承恩、方正化、高时明来说,他在皇帝面前的地位作用,如今可是差了好大一截。
就连原本默默无闻的王之心、褚宪章等人,现在,都比他更加受到皇帝的重视。
因此,如今的曹化淳,根本不敢做甚至都不敢想曾经魏忠贤、王体乾在司礼监做过的事情,对于内阁票拟之后转递进来的折子,好事也罢,坏事也罢,司礼监一概毫不停留地就送进乾清宫皇帝的案头。
曹化淳的表现,崇祯皇帝当然看在眼里。由于知道曹化淳十几年后的所作所为,所以崇祯皇帝对他始终心存芥蒂,一直想着找个机会,或者找个罪名把他除掉,即使不砍了他的头,也要抄了他的家。
但是曹化淳现在安分守己、中规中矩的情况,又让崇祯皇帝不再急于出手,毕竟这样一个司礼监,才是一个恢复了本来面目的司礼监,也是他想要的一个司礼监。
过去,天启皇帝需要重用司礼监的内臣势力,与几乎把持朝堂的东林党人作斗争,以便保持整个朝廷的平衡,维系住皇帝的皇权威严,所以也曾刻意培植和放纵以司礼监为首的内臣势力。
然而如今的崇祯皇帝,却并没有感觉到有这个必要。
一来,万历、泰昌和天启以来那些数得着的东林党大佬,多数都已经被魏忠贤给收拾掉了,即便是如今崇祯皇帝下旨废除毁禁了《三朝要典》,给那些东林党的大佬们恢复了名誉,但那些东林党大佬们也是人死不能复生,无法再给皇帝捣乱了。
二来,如今的东林党大佬钱谦益,也并没有被皇帝启用到京师朝堂之上。同时,历史上那些东林党出身的以嘴皮子利索著称的一伙年轻御史清流们,也被如今这位崇祯皇帝一口气,派出去了十几近二十个,有的到九边各镇当监军,有的到讲武堂里当教员,有的到了涿州新军训练大营当训导,等等。
就这么一下子,就让朝堂之上向来以清流自诩的东林党中相对年轻一辈的才俊之士,比如黄道周,比如文震孟,比如倪元璐,几乎为之一空。
没了朝堂之上这些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炮灰、打手和弟子辈代言人,那些曾被阉党赶出朝堂,而如今又未被崇祯皇帝重新启用的东林党大人物,也就没了兴风作浪的机会。
党争是明朝灭亡的一个重要原因,如今这位拥有后世阅历的崇祯皇帝,对此始终保持着高度的警惕,绝对不会让原本历史上阉党倒台后一度控制朝堂的东林党死灰复燃。
如今这些在朝堂上还不成气候的东林党徒子徒孙们,战斗力与那些经历过与阉党斗争的洗礼,并在历史上留下了鼎鼎大名的东林党年轻干将根本没法比,也给当下心情愉悦的皇帝造成不了任何困扰。
再说,如今有了一个军机处,足以分掉内阁的权和司礼监的势,使得不管是内阁还是司礼监,对经手的政事从此不敢掉以轻心。
因为如今除了通政司、内阁、司礼监这条传统渠道,皇帝手中掌握的还有通政司、军机处这样一条渠道,以及由锦衣卫、东厂专职递送的密折渠道。
如今的军机处里面,重用的虽然也都是曾被视为东林党人的大臣,比如孙承宗、李邦华,但是对于这两个人的人品和能力,崇祯皇帝是完全信任的。
再加上一个与阉党、东林党都无关的英国公张惟贤,军机处是完全可以放心的。
即便是如今的内阁,也不是东林党所能够操纵的,首辅李国鐠被东林党视为阉党分子,素来与之不睦,从来就尿不到一个壶里去,所以李国鐠也根本不可能为东林党所用。
其他几个重臣,比如孙承宗、李邦华,虽说可以归类为东林党,但这个归类,其实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最最关键的一点是,原本历史上导致党争无法避免而且愈演愈烈的所谓“阁臣廷推”之法,如今已经被崇祯皇帝无声无息地废掉了。
六部尚书或者各地督抚若想进入内阁,首先要过现任阁臣提名这一关,然后是皇帝点头,最后是朝议公论、诏旨任命,而且整个过程,皇帝在其中都起着主导作用,根本没有给朝臣留下公开进行党同伐异的空间和机会。
而只要不搞党争,朝堂大臣的思想主张,与东林党是不是一样,或者是不是接近,又有什么要紧的呢?
再说,还有一个徐光启。虽然从地域上来说,他也是妥妥的东林党,但是事实上,徐光启却与东林党有着根本的不同,因为他是入了天主教的,是崇尚西学的那一派,不管是学术上还是政治上,跟东林党都不是一路人。
这样的内阁,这样的军机处,还有什么值得担心会被东林党操控呢?
所以对现在的朝堂,崇祯皇帝总体上还是满意和放心的,个别冲在前面上蹿下跳的东林党新一代代言人,比如张溥、夏允彝、吴伟业、张圭章等人,将来找一个机会打发出去,到州县任职,摔打磨砺一番,未尝不能成为可用之人。
比如史可法这样的人,是妥妥的东林党弟子,但是崇祯皇帝依然让他成为了崇祯元年恩科的状元。
毕竟对于这样忠正耿介的人才,不能因为被贴上了一个东林党的标签,就不分青红皂白一概弃而不用。
事实上,如今的史可法在与李信等人的交往之中,已经朝着重视实务的方向在快速转变了。
皇帝对于练兵、筑城、制造、矿冶开采等实务的重视,无形之中也为所有新晋的京官,树立了一个鲜明的导向,那就是要想得到皇帝的青睐和重用,不了解这些国计民生的实务,是根本行不通的。
同时,也是由于崇祯元年九月以来一系列大大小小的军事胜利,使得朝堂之上对于崇祯皇帝各种军政举措的质疑批评之声,完全被淹没在了称颂庆贺的声浪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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