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六二章 风云突变
闯王高迎祥虽然没有对土伦泰明说自己准备要撤往哪里去，但是眼下的形势，就如同秃子头顶上的虱子一样，完全是明摆着的了。
如今身在平凉城中的闯王麾下各营，既然达成了一致，当天早上在闯王府里的议事，也就很快结束了。
对于平凉城的地头蛇土伦泰，高迎祥没有对他提出强硬的要求，并不是非得要他跟着闯营的大队人马弃城而去，而是告诉他说：
“当日高某人西进甘凉，多得土兄弟仗义收留，并以平凉城相让！如今高某福薄，已决心离去，平凉城自是还给兄弟。
“至于土兄弟将来何去何从，高某等人离去之后，土兄弟自行决定，若愿继续跟随，高某荣幸之至！若是另谋高就，高某亦悉听尊便！”
当日上午，高迎祥下定了决心之后，立刻传令麾下各营部将，迅速收拾人马部众与钱粮物资次日清晨就走，要求各部须将能够带走的东西全都随营带走。
因为离了平凉城之后，平凉以西各地，在木速蛮之乱以后都是残破不堪，除非一路上与各地木速蛮地头蛇大打出手，否则是得不到多少补给了。
与此同时，闯王高迎祥还算比较讲究，没有自己拍拍屁股一声不吭直接撤退，而是让身边的中军头目高一功当天中午就派出来数路信使，去通知身在泾川的罗汝才，还有身在泾源的郝永忠等人。
郝永忠、刘体纯、刘良佐等人，自从在固原城内折了自己的老大贺一龙、贺锦两位之后，虽然最后逃出了固原城，但是考虑到贺一龙、贺锦与高迎祥的关系，这几个人害怕高迎祥跟他们秋后算账，因此不敢返回平凉，就在平凉西北一处残破的小城泾源找了地方留了下来。
倒是高一功在逃回了平凉之后，将固原城中的实情报告给了高迎祥。
高迎祥虽然痛心疾首，虽然愤怒不已，但是也知道固原城中的事情并非郝永忠等人的过错，因此也就没有追究，而是顺势就让他们率领着残部，驻扎在残破的泾源县城一带。
此时，高迎祥决心次日一早就要弃城西去，也还没有忘了派人去知会一声。
平凉城内流贼各营收拾行装的动静，瞒过了吴三桂派出来的那些游荡在平凉城东面和北面的三千营哨探马队。
但是平凉城内，与汉人流贼之间关系一直紧张的木速蛮乱军乱民们，却将闯营各部的举动全都看在了眼里，也纷纷暗流涌动起来。
经过了土伦泰的平凉兵变，以及随后城中木速蛮与汉人的相互仇杀，到如今，城中的木速蛮乱军乱民男女老少加在一起，仍有四五万人的规模。
这些人在屠杀手无寸铁的汉人商民百姓的时候，自是十分凶悍，但是面对屠了固原城的朝廷官军，这些人却也心里暗自害怕。
欺软怕硬和趋利避害一样，都算是人类的天性了。
那些手上沾满了汉人妇孺鲜血的木速蛮，在固原屠城的消息传来之后，特别是三边总督府的告木速蛮书传进了平凉城内之后，早就想要带着抢来的财物逃跑了。
但是高迎祥和土伦泰全都禁止城中人口逃亡，因此，这些平凉城内的木速蛮们才一直没有机会出城西迁。
此时，眼见着闯王高迎祥麾下的数万流贼要走，这些人那里还能安坐得住？
平凉城的汉人流贼与木速蛮们虽然一直冲突不断关系紧张，但是之所以还能够共处一座城中而一直没有发生大规模的内讧与火拼，原因全在于城外日益严重的官军威胁。
流贼的到来，给城中的木速蛮带来了很大的麻烦，针对木速蛮富人的勒索抢劫，针对一些普通木速蛮妇女的强奸**事件一直在不断发生，但是土伦泰及其麾下的木速蛮上层人物全都忍了。
他们之所以忍让这些事情，完全是因为流贼的到来以及随后的不断壮大，给平凉城中许多双手沾满了汉人鲜血的木速蛮，带来了安全和依靠。
如今，平凉城中若是没有了这批多达数万人的流贼驻守，一同对抗越来越多的官军，这些木速蛮会有怎样的下场？
这个结局，不用细想，城中的木速蛮上层人物们，也都知道。
到了当天傍晚，城中的各个贼军营头，都在着急忙慌地收拾着半年多来积攒下的钱财物品，方便携带的金银细软，弄了小包贴身藏好，不方便带的东西也都做下标记，交给营中的骡车、驼队，准备随营撤离。
更有一些游手好闲的贼军，抓住最后的机会，成群结队地出没于平凉城的大街小巷之中，从城中抢劫、偷盗各种值钱的东西。
可是到了夜幕降临的时候，平凉城西门和南门里面，却开始聚集起来越来越多的木速蛮了。
这些木速蛮同样是扶老携幼拖家带口，有的骑着马，有的赶着车，一支支骆驼身上都驮着他们积攒的家当。
夜色渐深，城门内的木速蛮人群也是越聚越多，逐渐开始有人要求开门出城。
到了当夜戌时左右，得到报告的高迎祥立刻就派了高一功去传令土伦泰安抚木速蛮情绪，让他们等到明日午后再来城门口等待出城。
但是高一功将高迎祥的命令，传给了土伦泰以后，土伦泰点了一支兵马，还没有来得及赶到现场，平凉城的西门就被从内冲开了。
本就云集在西门内的木速蛮争先恐后蜂拥出城。
等到土伦泰带着人马赶到现场，麾下的木速蛮士卒不仅没有阻拦，而且跟着加入了出城逃亡的队伍。
土伦泰大惊失色之下，也只好赶紧派了自家子弟充任的中军亲兵，返回城中去取家眷，而自己则带着随行的军队加入了出逃的洪流。
西门内突然发生的情况，令高迎祥以及麾下部将人人恐慌，原本定得好好的弃城时间和出城序列，也没有人再去管了。
最先得到消息的高一功带着闯王高迎祥的中，掩护着高迎祥以及家眷女眷，在闯王心腹大将创军马队统领刘哲的簇拥之下，喝令开了南门，一路抢先，撤出了平凉。
高迎祥一走，城中随之大乱，蔺养成、刘希尧等人麾下相继奔逃而走。
原本收拾打包的辎重也好，准备带走的钱粮也好，裹挟的夫子乱民也好，一时间竟然全都丢弃了下来，没人再去理会了。
而一直带着哨探游走在平凉城外的吴三桂，这下子自然亲眼目睹了城中的乱象。
当下一边派了人马往东往北去向东路北路官军通报情况，一边带着哨探的马队往西门方向奔去，半路截杀那些西逃的人群。
没有建立起严密制度的流贼队伍，即使进了城也终究是流贼队伍，胜则妄自尊大，败则一哄而散。
原本还在镇原一带，等待周遇吉麾下的车炮营将大炮从萧关运来攻城的武安伯王廷臣，当夜子时收到了吴三桂的报告，立刻传令三千营全部骑兵七千余人，打起火把赶夜路，直奔平凉而去。
如今的朝廷官军已经习惯了火器的犀利，尤其是已经习惯了利用大批密集的火炮来攻城这个战法。
一旦没有了火炮，在面对坚城的时候，除了围点打援之外，似乎就不知道该如何下手了。
武安伯王廷臣拿下了镇原之后，距离平凉已经只有一步之遥了。
不足百里地的距离，对于以三千营骑兵为主的王廷臣所部人马来说，基本上就相当于是一步之遥了。
可是即便如此，他还是一边派出哨探马队打探平凉城中的情况，一边在镇守苦等周遇吉正在运送的大批火炮。
可惜的是，当周遇吉利用得到了补充之后的数百们火炮，一举拿下了萧关之后，再带着这数百门大小火炮翻山越岭前来攻打平凉，可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了。
黄土高原上的六盘山山区，沟壑纵横，在这个只有人力和蓄力的时代里，运送数百门包括大将军炮、崇祯一式后装子母滑膛炮在内的火炮及其弹药，还有上百架投石机以及无数的猛火油弹，实在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不过平凉城内的乱象一生，早就已经等待火炮等得不耐烦的武安伯王廷臣，自然立刻就抓住这个机会西进了。
当天夜里的丑时方过，猛如虎率领所部收编的蒙古骑兵，当先赶到平凉城南门之外。
而此时城中的乱象仍然在继续，城门口内外仍然云集和拥堵着大量喧嚣的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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