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杀人夜
细雨微澜杀人夜，头可断兮血可流。
当然，杀人，自然不是傻乎乎的冲上去，那是自寻死路，莽夫所为。
苏陌好不容易死而复生，怎么也不会自寻死路，自然得好好思量、准备一番。
苏陌摩挲着下巴，走出竹屋，屋外的春雨还没有停歇，细如牛毛，落在他身上，带着一丝温润的凉意。
“好雨知时节，今天是个杀人的好天气。”
苏陌抬头笑笑，以手掩额，遮住绵绵的春雨，向竹林外走去。
出了竹林，苏陌顺着一条偏僻的小道，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来到了一片乱葬岗。
整个乱葬岗，到处都是残破的坟茔墓碑和腐烂的尸体，鬼气森森，偶尔还有几点阴绿色的萤火飘来飘去，更添了几丝阴森。
渭北城地处大唐西北边境，盗匪横行，三教九流杂处，十分混乱，几乎每天都有流血杀戮的事情发生，像这样的乱葬岗，在渭北城外随处可见。
苏陌来到乱葬岗后，径直走到中间一座还算完整的坟茔前，先拱手拜了拜，然后蹲下身子，从怀中取出一柄匕首，在坟茔上挖掘起来。
苏陌就像一个搬山倒斗的行家里手一般，动作奇快无比，但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不一会儿的功夫，坟茔中的棺材就露了出来。
整个棺材通体由青石铸成，上面凹凸不平，粗糙无比，但却十分严实，四周没有一丝缝隙。
“完好无损，不错。”
苏陌轻抚了一下石棺，咧嘴笑了笑，然后在石棺的四个角落分别拍了一下。
“咔嚓”声中，棺材盖向上冒出一截，一个小孔出现在石棺上。
下一刻，一缕乳白色的雾气从小空中冒出了出来，苏陌急忙屏住呼吸，向后退了两步，只见那缕雾气一接触到周围的杂草灌木，瞬间就枯萎腐朽，化为一滩腥臭的脓水，显然剧毒无比。
“腐尸毒，好东西啊！可惜，今天我没带制毒工具，只能白白浪费了。”
苏陌看着飘散在空中的雾气，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
等到雾气全部散尽之后，苏陌推开石棺，只见棺材里，躺着一具干尸，干尸上趴满了密密麻麻、形如蚊蝇的虫子。
“尸傀蚊，寄尸体而生，成年之后，喜好血食，体内含有剧毒，通窍境以下武者，沾之立死。”
苏陌俯视着棺材内令人毛骨悚然的虫子，反而咧开嘴笑了笑，一口森森白牙，在夜晚，反射出阴冷的光芒。
“等成年之后，辅以各种药膏、毒物、秘法、符咒，炼制成九翅尸傀蚊王，刀兵不惧，水火不侵，可分化万千，控人神魂，就是通窍、知玄境强者也不惧。”
苏陌喃喃自语，看着棺材内的尸傀蚊，眼神温柔，一脸向往，旋即，他又忍不住叹了口气：“可惜，这些尸傀蚊，还没有长成，就要毁了。”
这些尸傀蚊，是他专门豢养的，每隔一段时间，他就会寻觅一具鲜活的尸体放到石棺中，喂养尸傀蚊，然后再用心头精血祭炼一番，未来打算炼制成八翅尸傀蚊王，好成为他的一个杀手锏。
但现在，为了杀人，只能提前动用了。
这种养虫炼蛊属于药道巫蛊之术的一种，是他从一本残篇秘籍中无意间学到的。
他生有天疾，自幼体弱多病，于武道一途进境有限，倒是在医药巫蛊、三法九流等一些江湖正道人士最为不齿的旁门左道手段上，颇有心得。
当然，在苏陌看来，能安身立命的东西，都是好东西，无所谓正邪高下之分。
摇摇头，将心中的不舍压下，苏陌伸手按在胸前，一口鲜血喷出，落入石棺内。
“嗡嗡……”
闻到鲜血味，石棺内原本懒洋洋的尸傀蚊，顿时动了起来，煽动着孱弱的翅膀，四处乱爬，显得焦躁不安。
“再给你们加点佐料。”
苏陌从怀中取出几个玉瓶，双手一震，玉瓶破碎，元气裹挟着玉瓶内的各色药粉、药膏、丹丸，悬浮在空中。
然后，苏陌双手挥舞，打出一连串印诀，各种药粉、药膏融化为一滩液体，在空中如有灵性般飞舞。
接着，苏陌面色凝重，挥手如弹琵琶，疾风骤雨般打出三十六个法诀，成天罡妙法之数。
空中化为液体、各自泾渭分明的灵药，渐渐以一种玄妙的规律旋转融合起来，天地生阴阳，阴阳相济成龙虎，不一会儿，就形成一滴馨香浓郁的灵液。
灵液滴入石棺，恰巧落入一只尸傀蚊的口中。
下一刻，那只尸傀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变大，短短十数息的时间，整个尸傀蚊就变的如同成人拳头般大小。
而这还不是结束，在苏陌眼中，拳头大小的尸傀蚊还在不断变大，直到变的恍若铜盆般大小时，才停止了变化。
这时，整个尸傀蚊已经变的十分狰狞，头生双角，下生六目，一根长长的口器，闪着阴森的寒芒；三对翅膀，如同刀锋般，挥舞间发出铮铮的金铁杀伐声音；背部上方布满神秘的花纹，花纹交错，形成一个个扭曲的人脸图案，望之一眼而神魂颤栗。
“九翅尸傀王，可惜了，是以灵药催生的，不然，唉……”
苏陌话还未说完，只见那只九翅尸傀王忽然张开巨口，扑向一旁其余的尸傀蚊，囫囵吞噬起来。
那些剩余的尸傀蚊，由于吞噬了苏陌的鲜血，躺在一旁，懒洋洋的一动不动，任由九翅尸傀蚊王吞噬。
半刻钟的功夫，石棺内的尸傀蚊就被九翅尸傀蚊王吞噬一空。
吞噬完尸傀蚊后的九翅尸傀蚊王，背部的花纹更加清晰，闪烁着幽沉死寂的光芒，显得更加狰狞可怖。
“玄元控魂，敕”
苏陌重重咬了一下舌尖，一滴心头精血喷出，在空中幻化成一个血色符咒，烙印在九翅尸傀蚊王的身上。
原本嗜血狰狞、暴怒不堪的九翅尸傀蚊王渐渐平静下来，像是吃饱喝足了一般，趴在石棺内，懒洋洋的，一动不动。
“呼，成了。”
看到九翅尸傀蚊王平静下来，苏陌这松了口气，这只九翅尸傀蚊王是他用大补灵药催生而成，并非他用心头精血循序渐进喂养驯化而成，暴戾凶狠，一不小心就会反噬其主，十分危险。
“好了，时间有限，得赶紧动身才行。”
苏陌脱下外套，用衣衫包裹住石棺内的九翅尸傀蚊王，背在身后，向东龙山方向走去。
盘踞在东龙山上的那伙盗匪之所以自称为娘娘庙，是因为东龙山上有一座送子娘娘庙，这群盗匪以送子娘娘庙为中心，修建了山寨房屋，故而自称娘娘庙。
东龙山，距离苏陌所在乱葬岗并不太远，花费了约莫半炷香的时间，苏陌就来到了东龙山下。
东龙山并不高，但却十分险峻，易守难攻，再加上背后有渭北城三大世家之一的苏家暗中撑腰，所以娘娘庙众盗匪一直安然无虞，没有被官府剿灭。
这也养成了他们自大疏懒的性格，整个东龙山的防守十分松散，睡觉的睡觉，喝酒的喝酒，聊天的聊天，好不热闹。
“啧啧，人之将死，而不自知，可悲，可笑。”
看着大碗酒、大口肉的娘娘庙众盗匪，苏陌不禁轻嗤一声，没有掩饰身形，顺着台阶，光明正大的朝上走去。
我是来杀人的，何须隐藏？
“小子，你是谁？干什么的？”
向前走了一段路，终于有一队巡山的盗匪发现了苏陌，厉声喝问道。
“我叫苏陌，我来杀人！”
苏陌轻轻道，声音不疾不徐，让几人听了个清楚。
“苏陌？苏家二公子？”
几个盗匪面面相觑了一眼，继而癫狂大笑起来：“杀人，你一个废物，想杀谁？又能杀谁？”
他们常年和苏家合作，自然认识苏陌，这个渭北城人人皆知的废物。
放在以前，有苏陌的爷爷撑腰，他们或许还会对苏陌忌惮几分，但现在，靠山倒了，又是现任苏家家主的眼中钉，肉中刺，落毛的凤凰不如鸡，他们何惧之有？
“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娃娃，还想杀人，杀猪还差不多。”
“哈哈哈……苏二公子，你还是回家喝奶去吧！”
几个盗匪抱着肚子，夸张的大笑着，眼泪都差点笑出来。
“哦，对不起，实在对不起，先前说错了，我不是来杀人的，而是来杀猪的。”
苏陌歪着头，嘴角上挑，露出一抹邪魅的笑意：“你们，怎么配为人呢？就是称你们为猪，都是侮辱了猪这个词儿！”
一群作恶多端的人，的确不能称之为人。
“啊呸，唵臜货……老子今天不打得你哭爹喊娘，老子就是你儿子。”
一个盗匪听到苏陌的话，怒吼一声，元气震荡，一个猛虎虚影出现在身后，举起沙包大的拳头，砸向苏陌。
“老罗，教训教训就行了，别把这奶娃子打死了，不好向苏家主交代。”
“哈哈哈，放心，老子省的，一个没爹没娘的杂种，老子只是替他爹娘教教他怎么做人。”
出手攻向苏陌的那名盗匪，犹有闲暇地扭了扭头，大声吼道。
“你们，的确该死！”
苏陌眼神一冷，将怀中的衣衫扔向盗匪老罗。
衣衫在空中炸开，纷飞的衣衫雪花中，一道黑影，如闪电般扑到老罗的身上。
下一刻，老罗的身形一滞，举着拳头，双目无神，呆呆的站在原地。
“老罗，你干啥呢？怎么突然痿了？是不是昨晚在哪个婆娘身上用力过度了？”
一个盗匪看着呆立不动的老罗，出言嘲讽道。
“呃……呃……”
老罗双目圆睁，嘴里发出急促的声音，缓缓转身，每移动一分，就有一块血肉啪的一声掉在地上，鲜血四溅。
“救……救……我……”
当老罗完全转过身子时，他们才看清了老罗的情况，只见他的腹部，已经被啃食一空，露出白花花的肠子和五脏六腑。
而在露出的腹腔中，狰狞恐怖的九翅尸傀蚊王，正肆意享受着新鲜的血肉。
“这……这是什么东西？”
一个盗匪目瞪口呆的看着正在大嚼血肉的九翅尸傀蚊王，吓得跌倒在地，满脸惊恐。
“这是，要你命的东西。”
苏陌嘿然一笑，双手结印，将一个阴森诡异的符咒打入九翅尸傀蚊王的体内。
只见九翅尸傀蚊王停止进食，抖了抖身体，然后，在众人惊恐的眼神中，九翅尸傀蚊王的身体直接崩解开来，变成一个个如同蚊子大小的尸傀蚊，从老罗的身体内飞出。
和普通尸傀蚊不同的是，这些尸傀蚊更加细小，而且有三对翅膀，身上有花纹，就像是缩小般的九翅尸傀蚊王。
这就是九翅尸傀蚊王的能力之一，分化万千。
“嗡嗡……”
细小的尸傀蚊，密密麻麻，数以千计，飞舞在空中，如同一片黑压压的乌云，让人头皮发麻。
“啊……快逃，快逃……”
“快去禀告大当家……”
见到这番景象，几个盗匪吓得魂不附体，大吼大叫着向山上逃去。
“去，杀光他们。”
苏陌挥了挥衣袖，漫天的尸傀蚊飘散开去，见到人就扑上去。
这些尸傀蚊十分轻小，飞行速度极快，而且不惧普通的水火刀兵，那些娘娘庙普通的盗匪喽啰根本抵挡不住。
有的尸傀蚊从他们的鼻子、嘴巴里钻进去，进入他们的脑袋，啃食他们的脑浆；
有的钻入他们的腹部肠胃，啃食他们的五脏六腑；
有的就趴在他们的皮肤上，用长长的口器，吸吮着他们的血液。
偏偏他们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巨大的疼痛苦楚，让他们痛不欲生，满山遍野，到处都是凄厉的哀嚎。
有些人不堪忍受这种痛苦，以头砸地，撞的头破血流；有的用刀豁开肚皮，伸手在里面乱抓乱扯，肠穿肚烂；有的则挥舞着手中的刀剑，乱砍乱杀。
一时间，场面血腥残酷，宛如修罗地狱。
只是短短数十息的时间，山道上负责防守巡视的十数名娘娘庙盗匪，就死了干净。
而后，那些尸傀蚊则犹不停息，继续向山上飞去。
凄厉的哀嚎声，再度响起，在微风细雨的磋磨下，呜呜咽咽，声调悲凉沧桑，如同来自幽都的勾魂曲。
“下辈子，投胎做个好人。”
苏陌一边走，一边将一个奄奄一息，面容扭曲的盗匪的脖子踩断：
“下辈子，也别再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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