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功高不赏
“可是为什么不直接回盛京,而是去赫图阿拉?”多铎问道:“我们可以乘着士兵的锐气还没有被消弭博一把!”
“已经没有什么锐气了,多铎!”多尔衮低声道:“就算原本有这么来回折腾几百里路后也没有什么锐气了!至少郝图阿拉哪里有粮食、营房;而盛京城只有冷冰冰的城墙和红衣大炮!”
“到了郝图阿拉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至少现在我还不知道!”多尔衮转过身,用他那双冰冷的眸子盯着自己的兄弟:“我们必须尽快,越快越好,最好让每个人的肋下都长出一对翅膀来,这关系到我们是死还是活!”
多铎一看到多尔衮的目光,就知道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他转过身迅速的将兄长的命令付诸实施。在多尔衮的严令下,后金军队以耗尽体力的速度行军,结果损失惨重。生病和扭伤脚的人员和牲畜因为跟不上大队的步伐,就落得个被抛弃自生自灭的下场。每天早上当士兵们起身准备动身之时,总有人倒在路旁,他们已经无法从睡梦中醒来;到了下午时分,又有一部分人精疲力竭的瘫倒在路旁;而当夜幕降临,又有一部分人当了逃兵,他们消失在道路两旁的树林中,宁可冒落入乞列迷人手中的风险,也不愿意继续忍受痛苦的折磨。当多尔衮抵达郝图阿拉的时候,他的军队未经一战便失去了四分之一的兵员,而换来的代价就是只用了去时二分之一的时间就回到了开始的地点。
而迎接多尔衮兄弟的是另外一个坏消息,一个从盛京城逃出来的阿济格家奴带来了详实的情报遏必隆的背叛,盛京城的陷落、以及阿济格与济尔哈朗的死。
“这怎么可能?”多铎呻吟道:“盛京的城墙至少有五丈高,还有红衣大炮,守军超过两万人,怎么会一夜之间便陷落敌手?阿济格他怎么会就这么死了?”
“因为那个蠢货和你一样笨,以为众多的守军、高厚的城墙和红衣大炮就足以保住他的性命!”多尔衮低声骂道:“却忘记了一把从背后伸出的匕首就足以干掉他!该死的皇太极,死了以后还和活着的时候一样麻烦!”
“皇太极?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如果不是皇太极临死前的安排,遏必隆这种榆木桩子会想出投靠刘成来对付我们的主意吗?”多尔衮冷笑道:“我敢打赌,巴布泰就在阿巴泰身边,皇太极这家伙,死了也不让我们安生!”
虽然多铎是第一流的统帅,但在政治斗争方面的天赋就远不及多尔衮了,他已经完全无法跟上兄长飞快的思绪了,只能长大嘴巴,傻傻的站在那儿,过了一会儿他才低声问道:“那,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
“立刻赶回盛京,打开城门,把遏必隆这个混蛋的肠子掏出来,套住他的脖子挂在树上!”多尔衮冷笑道:“这当然是最好的选择,不过我们能做到吗?”
“当然做不到!”多铎摇了摇头:“没有必要的攻城器械,是不可能攻下盛京的,而且遏必隆对我们的情况很清楚,也没法使用内应!”
“你说得对!”多尔衮叹了口气:“而且代善肯定会告诉他把士兵们的家属控制在手中,如果头几天我们不能攻下来,我们的军队就会不攻自破!”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没有办法,暂时我现在还想不出办法来!”多尔衮声音一下子低沉到只有他一个人能听清:“如果没有发生什么意外的话,我就只剩下最后一条路可以走了!”
大宁城。
当刘成从马背上下来的时候,他僵硬的双腿几乎无法支撑身体,幸好从不远离的郝摇旗从背后搀住了他,他才没有摔倒在地。
“快,快给士兵们准备食物、热水、马奶酒,还有马料!”刘成粗声大气的叫喊着,连续的行军让他整个人已经疲惫到了极点,不过他的精神反倒处于一种极度亢奋的状态:“国英,澡堂子在哪里,我要先泡个澡,吃点喝点,然后好好睡一觉,明早继续赶路!”
“是,大人!”站在城门口的杜国英一边应道,一边靠了过来,压低声音道:“大人,有十万火急的消息!”
“有什么事情澡堂子里面讲!”刘成一边用力挠着头皮:“娘的,快带我去澡堂子,这些跳蚤快把老子给吃下去了!”
大宁城的澡堂是一栋低矮、阴暗、雾气腾腾的房子,墙壁有两层,足足有十二尺厚,这样有利于在寒冷的塞外保持温度。屋子里有许多木制的大浴桶。当杜国英走进澡堂的时候,刘成已经坐在一只半人高的木桶里,趴在桶沿上,让两个亲兵用刷子搓洗肩膀和背上的皮肤。
“用力些,用力些!”刘成的声音在澡堂里回荡:“你们两个又不是娘们,老子身上的污垢足有半寸厚了,还有头发,里面有一百万只跳蚤!”
“大人!”杜国英向木桶里的刘成欠了欠身子,他的目光转向那两个亲兵,亲兵感觉到了杜国英的目光,后退了半步,准备退下。
“干嘛?继续干你们的活,别停!”刘成叫住了亲兵:“国英,有什么消息?该不会是阿桂那个计划成功了,他把盛京拿下来了?”
“是的!”杜国英点了点头,从怀中取出一份羊皮纸:“信使是前天下午赶到的!”
“真的?”刘成从澡桶里站起身来,露出像蒸熟了虾子那样通红的皮肤,他接过羊皮纸细细的看了两遍,狠狠的跺了一下脚,溅起满天的水花:“这个混蛋,他还真的做到了!”然后他就陷入了沉思之中,杜国英不敢打扰刘成的思绪,站在一旁静静等待。
“杜将军,你觉得现在最重要的是什么?”半盏茶功夫后,刘成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他伸出手,从旁边的木架上取过一条浴巾包裹住自己的身体。
“应该尽快给予答复,安定东虏降众的人心!”显然杜国英对这个问题已经考虑了很久了:“只要这件事情定下来了,困扰朝廷二十年的心腹大患就解决了,大人的盖世大功也就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了!”
“盖世大功!”刘成突然笑了起来:“哈哈哈!那你说朝廷会拿什么来酬功呢?”
“大人现在是左都督了,已经是正一品了,官职上恐怕已经是升无可升了,不过在爵位上还是可以进一步的,公爵那是至少的,破格封王也不是不可能的!说不定还能重开大都督府,节制中外诸军事!重现中山、开平(徐达被追封中山王,常遇春被追封开平王)旧事!”
“哈哈哈哈!”看着部下对自己的升迁说的津津有味,刘成突然大笑起来:“国英呀,你就这么盼着赶我去重开那个劳什子大都督府?好让你也能再进一步?其实这也没什么难的,以你立下的功劳,就算是你方才说的什么中山王,开平王,我也可以封你一个!就算是裂土分茅,世袭罔替也不是不可以的!”
听到刘成这番话,杜国英脸色大变,刘成方才这话已经说的非常露骨了,绝不可能引起误解。
“大人,您的意思是要反?”
“呵呵!”刘成轻笑了两声,却没有直接回答对方的提问,做了个手势,两名亲兵走到了门口,郝摇旗依旧站在刘成身后,抱刀而立,好似一个没有生命的傀儡。
“国英,你觉得以朝廷的名爵俸禄,还能酬的了我立下的功劳吗?”刘成说到这里,口气变得凝重了起来:“你是将门子弟,应该也读过点书的。东虏起事已经经四帝,虏酋尽取辽东之地,建国立号,两次破边,兵锋直抵神京,烧杀抢掠数十州郡,掳走牲口百姓数十万,朝廷丧师数十万,耗费饷银数以千万计,名臣大将死于此事者少说也有上百,却拿其无可奈何,今日却被我一鼓而灭。天子之权柄无非赏罚二道,你说当今天子要拿什么来换我的十万铁骑、盖世大功呢?”
杜国英也不是傻子,刘成这番话的言下之意很清楚,既然天子无法以赏酬功,那就只有将其诛杀了。刘成戴震主之威,挟不赏之功,即便崇祯不杀他,又怎能见容于当世?摆在他面前的路实际上只有一条了。
“国英,除去我义兄,还有杜固。在我麾下诸将中你是跟随我最早的,功劳也是最大。朝廷的情况你应该很清楚,天下精兵集中于九边,而九边精兵集中于宣大、关宁两镇,而宣大精兵尽在我手,关宁军不当东虏一击。只要我并吞女真各部,取明国天下不过是易如反掌!”说到这里,刘成笑道:“大丈夫生于人世间,自当建功立业,留名青史,封妻荫子,方无憾在人世间走这一遭。这种事情强求不得的,不过我想提醒你一句,难道你忘记了当初你是怎么遇上我的吗?”
刘成的最后一句话触动了杜国英内心深处最敏感的那根神经,当初自己随叔父领一营兵赴京师勤王,军粮将尽。不得已拿出私囊行贿县官以求军粮,可最后却能换来了几车陈腐之米,无法进食。激愤之下,军中生乱,挟持自己和叔父攻陷了县城,自己也由堂堂朝廷军官变为了“乱贼”。若非遇上了刘成,恐怕自己早已化为了路旁的一堆枯骨了。想到这里,杜国英再无疑虑,撩起长袍的前襟跪在刘成面前:“若无大人提点,我与叔父早已是路边一堆枯骨,此身已为大人所有,自当效犬马之劳!”
“好,好!”刘成笑着将杜国英搀扶起来:“今日之事,自可你知我知,还有摇旗知道,决不可说与第四人听!”
“臣明白!”杜国英小心的改变了称谓。
“阿桂拿下盛京的消息瞒不了多久,很快朝廷就会知道。杨文弱是个聪明人,他不会让我这么轻轻松松的把东虏的实力一口吃下,只有抢在他前面造成既成事实,才对我们下一步棋有利!”刘成想了想,沉声问道:“阿巴泰他们现在在哪里?”
“已经与车臣汗合兵一处,据说已经过了库昆河,正在往这边过来!”
“库昆河?”刘成皱了皱眉头:“那就是说至少还有二十日的路程了?”
“大主上说的是!”杜国英点了点头。
“那就不等他了!”刘成叹了口气:“你这里有多少人马?”
“一个步营,骑队有一千五百骑,不过都是精兵!”
“好,我这里有万余人马,加上你的也差不多了!”刘成想了想说:“明天我们一起出发,沿着老哈河谷,走广宁那条路,直接去盛京!”
“广宁?那可是东虏重兵把守的坚城呀!”杜国英大吃了一惊。
“无妨!”刘成笑道:“他们内部出了问题,各地的守将心里肯定也在打鼓,我手握重兵,晓以利害,应该有五六成把握不战而下!”说到这里,刘成叹了口气:“我知道这么做是冒险,可东虏就好像一头走失的鹿,谁跑得快就是谁的,阿桂冒了偌大风险抓住了一支鹿角,给咱们抢了先手,你说我怎么能因为害怕风险而不把另外一支鹿角也抓住呢?”
杜国英被刘成这番话给说服了,他躬身道:“主上所言甚是,不过臣有一个小小的请求,还请恩准!”
“哦?什么事情?“
“还请主上允许微臣为前锋,为大军修桥开路!”
作为明代九边重镇的所在,辽东总兵的驻地,广宁城位于辽西走廊与辽中平原的过渡区域,同时他还处于从蒙古草原进入辽东平原的交通线上。因此这座重镇对于明国来说就有着双重的意义:这里既是明帝国进入辽东地区的桥头堡,又是切断草原蒙古势力联络女真各部乃至高丽部落的一柄钢刀。数百年来,一批批明军正是从这里出发,征讨辽东、漠南草原、乃至朝鲜半岛的敌人,拱卫着京师的安全。直到1622年广宁之役,明军惨败,广宁落入后金之手。自此之后,明国就陷入了完全被动挨打的境地,而后金也得以向蒙古扩张势力吗,从局促于辽东一地上升为可以与明国相抗衡的北方强权。(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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