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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汴梁误 第一百一十九章 秋潮暗生(七)


  在离金水桥神武常胜军大营不远处的一间宅邸,此刻宅门紧锁。此处宅院,原来是荆湖南路一个贩茶商人的,在汴梁生发起来之后,还将家眷都接了过来,花了不少钱在汴梁落籍,准备做长久居。结果一次生意折了本钱,赔得血本无归,更要命的是不少本钱还是从汴梁有势力处以高利借来的。走投无路之下,这商人就将妻子送走,自己在院中大树上吊了颈,一帮破落户来要债的时候是趁夜上门,入门就看见这贩茶商人披头散发的吊在面前,当下就吓得四散而逃,一个破落户当场给吓得中了风,脸到现在都是歪的。以后几日许是巧合,当日上门的破落户有跌断腿的,有大病一场的。人人都说是这贩茶商人作祟。

  他遗下的宅子发卖,既然成了鬼宅,少有人愿意接手。一直就慌在那里。直到不久之前,才有外地口音之人寻上门来,从牙人手里典下这个宅邸。只要能脱手这个鬼宅,牙人一切都马马虎虎,什么文书都是草草了事。[.]

  典下这个宅子,不过几日。今日这陆陆续续,就来了不少人,将这宅子看得死紧。不时还有运柴炭的骡车到这宅子后门处停下。汴梁百姓看到这个场面,看到那些在宅邸左近走动的壮健汉子,都远远的走避开。汴梁是个如此大的都市,灰色地带的那些勾当自然也是异常发达。这些好汉们行事,老汴梁都不会招惹这个麻烦。开封府的衙役,倒也过来询问了几句。领头汉子倒好说话,塞了一个小银镍子,说是今日收一些货,绝不会生出什么事情来。也就罢休。

  到了夜色将临之后,更不会有人靠近这里了。这宅邸之内就算是有什么勾当,也是针扎不进,水泼不透。所忧一切,都隐藏在汴梁的夜色当中。

  这个时候在宅邸内院一间厅堂之内,几点灯火,将这厅堂之内映照得半明半暗。厅堂之内,十几二十条汉子或坐或站。每人虽然都穿着便服,但身上那种百战淬炼出来的武将气度,却说什么都遮掩不住。这群汉子,正是神武常胜军中各级要紧的军将。最起码也是一营的指挥使与虞侯使主副两员将官。现在大家一身便服群集在这里,互相对视,都是觉得古怪。他们是今早便得到号令,用运柴炭的骡车作为遮掩,次第在这里集中。

  大家隐约知道是什么事情,却谁也不想先说出口。这件事情,对于现在的他们而言,自然是一件好得不能再好的事情,可是总还是觉得有点惶恐一一这神武常胜军将来还能算是大宋的军队么,大家还能算得上大宋的军将么?

  有到得早的人,已经在这里等候半天,却少有和这些日日见面的同僚答话。大家都在默默的等待。

  不知道等了多久,站的坐的,都觉得身上发麻的时候。就听见外间传来脚步响动之声。厅堂门被推开,就看见韩世忠和岳飞也换了便服,旁边还有一人正是萧言身边的亲卫头领张显。大步走了进来。

  军中法度森严,两位将主到来,厅堂当中诸将全都起身。朝韩世忠和岳飞行礼。韩世忠和岳飞两人神色都很古怪,种种情绪纠缠在一起。尤其是以岳飞为甚,这今年纪不大,在军中却以沉稳坚忍闻名的将主,这个时候脸上神色,罕见的有一种不知所措的意味蕴含其间。

  诸将早就等得焦躁了,对今日之事也预感得八九不离十。看到张显陪两人走进,更是确定了这个预感。韩世忠随和一些,和一些西军出身的军将交情也深。这些军将忍不住就纷纷低声动问。

  “将主,是不是显漠终于要伸手了?”

  “俺本来就是这个盘算,朝廷不管俺们,显漠总不会不管俺们。神武常胜军,还不是显漠一手一神拉扯出来的?”

  “将主,显漠何在?”

  诸将一边问,一边眼神朝着张显乱瞟。张显也不吭声,板着脸肃立在门口。最后还是韩世忠喝骂一声:“你们这帮厮鸟,鸟乱什么!今日正是显漠知会俺们,在此处会集。俺们神武常胜军出镇河东,本是本分事情。可是要钱没有,要粮没有,要什么什么都没有!俺们是新军,底子又薄,一万大几千人马,不能一边为大宋拼命一边嘴吊起来喝风!显漠最后伸手,今日就是要交代一番如何将出镇河东事措置好,准定让你们这帮厮鸟能踏实守边就是了!还不夹紧鸟嘴,乖乖等显漠到来!”

  诸将这个时候才算是托了底。各各神色不一,虽然有几人神色迟疑。但是还是欢喜的居多。

  神武常胜军入卫以来,朝廷说实在的就是不冷不热。作为一支新军,在都门这种地步,军将们都有一种茫无涯际的感觉。对未来如何,实在没有什么把握。还好他们的老统帅,一手将这支新军建立起来的萧言,还是拉了他们一把。用球市子这个方式,将都门禁军将门团体和神武常胜军联系起来。一个球市子,不仅让萧言稳住脚步。也让神武常胜军也稳住了脚步。军中上下,都松了一口气。以为有此凭借,多些熟人,在汴梁总好安身了。萧显漠最后拉了大家一把,大家以后踏实在这汴梁迂日子就是。该尽什么责任,便尽什么责任。萧言也仿佛就是这是帮神武常胜军最后一次,这段时日,和神武常胜军也断了音问。

  却没想到,突然晴天霹雳一声。朝廷要将神武常胜军又出外开镇。大家辛辛苦苦的从燕地走回来,再走回去也索罢了。结果偏偏是出镇在河东!从人地相宜角度出发,神武常胜军最适合呆的地方就是燕地,其间半数都是燕地中人,还有不少现在燕地地方豪强子弟。朝廷这般安排,分明就是猜忌神武常胜军,不想给神武常胜军在外坐大的机会。

  而且这些军将,也不是全然的消息不灵通。神武常胜军出外事,跟萧言得到要紧差遣,为官家所重要是分不开的。萧言越得重用,越是要加以限制。所以神武常胜军只能倒霉。这也让他们明白,神武常胜军不论如何,都再也脱不了萧言打下的烙印了。就是他们再加以撇清,朝中诸人,还是将他们和萧言看作一体!

  若是朝中之人以怀柔手段加之,以更多恩信予之。神武常胜军说不定还想摆脱萧言打下的这个烙印。但是朝中这一点也做得极其失败。一万数千人去河东开镇如此大事,需要的资财,军资,器械,粮饷,想得到的,想不到的,各种各样的资源要准备无数。可是朝廷却是一副冷淡模样,要什么什么都没有,上门去追索也是推托。甚而当月粮饷在都扯皮搞不清是在汴梁支领还是在河东路支领。要不是有前段槁赏撑着,前几个月参与球市子经营事上上下下都有些津贴。韩世忠和岳飞等等又约束得严,神武常胜军又自有一种精锐的傲气未曾消减多少。说不定早就因为这个闹将起来了。

  朝廷如此举动,只能让神武常胜军上下心寒。这摆明了是要将神武常胜军调出来,用各种手段加以削弱。好牢牢的控制住。大宋现在还有几支如神武常胜军这般能打的军马?就算不要你们珍若拱璧,也入娘的不要自毁长城!而且大家都是平燕有功,好容易才巴望到现在这个地位,神武常胜军都是年轻军将居多,谁不想着更进一步。朝廷这般削弱限制神武常胜军,大家还有什么前景可言?

  既然如此,谁都指望不上。还不如指望萧显漠再能拉大家一把。萧显漠有鬼神莫测的本事,什么样的难关都带领大家闯迂来了。现在更是天子身边信臣。只要萧显漠愿意出手保全,大家就奉萧显漠号令行事。将来把神武常胜军经营成西军的模样,看谁还敢轻易踩在俺们头上!

  一众军将,私下往还,都是这个心意。明里暗里,在韩世忠和岳飞两名将主面前透露心声不少。都希望两位将主赶紧联络萧显漠,请萧显漠拿出个主意来。结果韩世忠和岳飞在这上头却是口风极紧,什么样的表示都没有。一众军将越等越是心寒。却没想到,今日一睁眼,旧有机密号令传下来,大家易装,被骡车次第接到这里来。两位将主俱全,更有萧显漠身边心腹亲卫在。萧显漠要在此于大家密会!

  一众军将心中既是感到一块石头落了地,可又忍不住有些惶恐。所谓心中踏实者,实在是因为这些军将等于是萧言一手将他们带到今日地位,对萧言有一种近乎于迷信的信心。萧言的表现,也从来未曾让他们丧失迂这种信心。所谓惶恐者,军将于天子身边信重文臣保持这种私密的关系,对于大宋体质而言,实在是一种非常遭忌讳的事情。谁也不知道结果到底如何。

  但是到了此刻,大家也只有心一横了。

  还能有什么办法?朝廷不惜俺们这场平燕大功,朝廷不惜这支能战之军。自有俺们自己挣扎了。现在朝廷制度也不比以前,西军这个团休还不是对朝廷的意旨阳奉阴违,总有诸多小动作。俺们侬样画葫芦,又怎的了?而且这些军将有些更是出身于常胜军旧部,这等拥兵自雄的事情更是惯熟,浑没当一回事。朝廷指望不上,就干脆一心一意的指望着萧言。

  厅堂当中,因为韩世忠岳飞张显到来的短暂扰动,转眼就安静下来。一众军将目光闪动,都在等待萧言的到来,目光不断的向站在门口的张显瞟去。但是又不好上前问什么。在场诸人,牛皋岳飞算是和张显关系最深的了。两人都没去打扰张显,大家还有什么好理由上前套话。

  正等得精神起绷越紧的时候,突然门外又传来脚步声匆匆响动。张显开门,就看见两名貉帽都亲卫穿先来报。张显听完,沉着脸转过头来:“萧显漠到了!”

  这五个字犹如一声号令,场中诸将不管原来是什么姿势,这个时候全都肃立行礼。发出哗的一声整齐响动。这个场面,仿佛还是在燕地军中,萧言对整个神武常胜军一言九鼎之时!

  众将保持行礼姿势未久,就听见一个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直迈入厅堂当中,接着就听见熟悉的萧言声音,还是那般自信的语调:“都免礼罢…………”大好男儿,纵然千难万险,也莫要这般垂头丧气的模样。还是不是老子带出来的军将?小小磨难,就这个德行,没出息!”

  听到久矣未曾听闻的萧言声音,有些军将眼眶都忍不住有些湿热了,刍下人人抬头,就看见萧言轻袍缓带,站在上首,灯火照在他的脸上。仍然是那副双眉斜飞,什么事情都压不倒他的那般自信模样。要是差有不同,就是他的眼神更加的深沉锐利。落在谁身上,有若实质。他目光这般一扫,众将下意识的都将尾巴骨提起来了,一个个站得笔直。有些情绪激动一些的,忍不住就叫出了萧言往日率领他们时候的旧称呼:“萧宣赞!”

  萧言一笑,倨傲的点点头:“不正是老子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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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同样时刻,在懿肃贵妃寝殿当中,两名威装打扮的命妇,正坐在懿肃贵妃下首。神色恭谨的与懿肃贵妃商谈着些什么。

  这两名命妇来历并不简单,一个是懿肃贵妃外家亲兄弟的夫人,可算是姑嫂至亲。还有一个就是那面上憨厚,内心精明的石崇义的夫人。现在参与经营球市子的禁军将门团休,已经结成更为紧密的小团体。差不多已经成为禁军将门团体当中所得利益最大,资财最富,最有影响力的一个小团体了。再吸纳了一些其他禁军将门之后。这个团休几乎就可以代表都门禁军这个既得利益团休的全部。虽然石崇义还谈不上为首之人,可在这个团休当中也有足够的发言权,是举足轻重的人物。他的夫人,也是世家出身,精明能干。这些日子也出入禁中不少,和懿肃贵妃之间关系迅速升温,已经算是懿肃贵妃最信重的几名命妇之一了。

  禁中所有消息,懿肃贵妃都是最快能够得知的人物之一。更不用说最近气焰大减的梁师成更朝着这里主动靠拢,不时的通风报信。将涉及懿肃贵妃发财大计的机密情事不断的回报迂来,更让懿肃贵妃在这禁中,显得耳聪目明。

  今日就是在得知了官家几个大事决断之后。懿肃贵妃立即将生意伙伴的两个重要联络人,召入禁中,就是要看看外间反应,做出决断。这两名召入的命妇虽然是女子妇人,但是都是女子当中相当精明的。而且作为联络人身份,他们夫家对她们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还配合她们一起分析应对。到了禁中,和懿肃贵妃这等精明强干的商界女强人也能对谈一二,还能替夫家做一部分的主。

  官家几个决断,无非就是神武常胜军和永宁军注定就要出外了。而且神武常胜军和永宁军待遇一荣一枯,限制削弱神武常册军这支兵马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这些也还罢了,更要紧的是准许萧言在枢密院内设立临时衙署,切实执行他差遣职责,除了往常的管勾球市子事宜之外,还要他对禁军经费财计是动手!

  懿肃贵妃外家就是禁军将门中人,自然也是这个利益团休当中的。萧言真要动手查这一摊子,要惹到的就是一窝子位高权重之人,盘根错节已垂百年。恩量来去,懿肃贵妃总觉得萧言不会这么傻。当下就对着石崇义的夫人款款而言。

  “…………”传话船石老太尉,一切稳住就是。萧某人在球市子上发财也不少了。神武常胜军出外,就是限制他的手段。现在正是要广交朋友,以固地位的时候。他怎么会真下手去碰这个呢?依我看来,无非就是雷声大雨点小,走一个迂场,拿下凡个不疼不痒的人,查出个几万贯的情弊来就算了事。如果只是这样,就随萧某人行事便了。现在各家都是富贵已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石崇义的夫人有些迟疑,讷讷道:“妾身夫君也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说萧显漠很大可能不会有所举动,敷衍迂官家也就罢了…………”可是妾身夫君又说,这几日他恩前想后,还是觉得有点拿不准萧显漠到底会如何行事。神武常胜军出镇,萧显漠别无凭借,又满目皆敌,要在官家面前立足进身,只有多罗掘一些财计应奉官家。球市子那里,至少一两年内已经做至极限,再想发展,显然为难。萧显漠一贯行事,都是弄险之人,说不定真要紧锣密鼓的对禁军财计事查将起来。”

  旁边懿肃贵妃那个外家嫂子顿时冷笑一声:“也得他有这本事!这百余年,多少人说要动,谁又真动得了?更不用说萧言就孤身一个人,一个脑袋两条胳膊。多少人都恨不得他死,这般他还能做出什么事情来?要硬去弄,也是他没脸,不去理他!”

  懿肃贵妃沉吟恩索,并未曾说什么话。可那石崇义家命妇,小心翼翼的看了看懿肃贵妃脸色,咬咬牙,将夫君交代的掏心窝子话缓缓说出来:“…………”妾身夫君有言,要是萧某人真的这么不知死活,倒也是好事了…………”隐相那里,朝中诸多大臣那里。都看着萧显漠错处,也不是没有人在夫君面前吹这个风声。到时候萧某人真的要犯险行事,夫君他们轻易就生出事来,只要都门禁军一旦鼓噪生变。就是官家也是护不住萧某人的…………”现在萧某人经营手段,妾身夫君都看在眼里。这等大利,与其掌握在他手里等着他分润下来,不如直接就掌握在咱们手里。这样岂不是更妙?妾身夫君有言,这不迂就是一个应对之策而已,如何决断,还要看贵妃娘娘的…………”

  懿肃贵妃一句话也不说,沉着脸在那里恩索。两名命妇看到懿肃贵妃如此,更不敢多说什么了。那石崇义家命妇更是觉得背心都有些汗湿了。夫君用心太深,她这个传话的人都觉得有点害怕。在女人家看来,安安稳稳发财比什么不强,何必卷进这潭看不到底的混水?可是她自家知道自家夫君,石崇义虽然笑呵呵的,但是心恩甚大。因为痴肥这些年没少被同僚嘲笑看轻,更是激起了他拼力要向上的心恩。现在因为球市子之事一下窜起,地位提高不少。也只是让他的心思更雄。表面上将萧言敷衍得甚好,一个儿子都遣到萧言麾下奔走效命,心里面却总盯着萧言掌握的如许大利。只要这等大利掌握在他手中,他石崇义也是天子信臣,将来地位就更不可限量。再不是一个袭不高不低世职,谁都不大瞧得上眼的痴肥半老头子!

  石崇义那里有人吹风,懿肃贵妃这里如何没有人吹风。来隐隐约约透露这层意思之人,地位更高。萧言现在上结官家之宠,背后依靠的就是用这钱连接起来的一个利益团休。要扳倒萧言,就要离间他们之间的关系。最好的法子,就是许诺让他们直接接过萧言手中所掌握的这等大利。

  但是对于懿肃贵妃而言,她实在太了解自家丈夫。前些日子萧言送进禁中一大笔财货。

  赵估背后欢喜得手舞足蹈,在亲信人面前很是重重夸赞萧言。只要在这钱财上迎合了赵估心意。赵估对其的信任和保护也是空前的。萧言这一点认得极准。不生出极大事情来,轻易动不得萧某人。朱缅就是明证,江南方腊起事这等大事,也没让朱缅倒太大霉。真要将萧言彻底扳倒,在这都门当中,要生出多大的事情才算能够?

  她虽然出身将门,但是现在毕竟是天家中人。到了这等地位,反而是最不愿意生出什么乱事出来的。不逼到一定地步,绝不会采取太过激烈的手段。萧言手中掌握的大利虽然诱人,可至少此刻,她最希望的还是安安稳稳发财。

  再说懿肃贵妃也见迂萧言一次,这今年轻人虽然双眉斜飞,沉稳当中有一种怎么也难掩藏干净的桀骜之态。但是一眼就能看出此人聪明之极。

  虽然官家指望他能生出更多财源出来,可是如此聪明人,怎么会明知道火坑还朝下跳?

  至少现在,先看看再说罢…………”

  当下懿肃贵妃就容色一肃对着石崇义家命妇轻声却相当坚决的道:“告诉石崇义,先莫想这等心恩!一切都先看看再说,我却不信。神武常胜军出外之后,萧言还敢将所有人都得罪光了不成?若是他真智不及此,我也有应对手段就去”,………,现在一切,先镇之以静,看着朝局如何变化就是。我辈只管坐着收利,天大事情也先不要管,可明白了?”

  石崇义家命妇悚然一身冷汗,恭谨领命。旁边懿肃贵妃外家嫂子暗地里一撇嘴。萧言是新进你们石家在这个圈子里面也和新进差不多。卖弄出什么奇策,这下出了岔子不是?

  三个女人在这里背地计议朝廷大事变动。外间突然又响起银铃般的笑声,一听这清脆笑声,就知道是柔福小萝li。不过这次侍候宫娥可反应迂来了先在门外拦了一下。赶紧前来通报于懿肃贵妃。

  女儿到来就不方便再说这等要紧的话了。懿肃贵妃一笑起身:“柔福自从出外看了球赛一次,就更是闹得无法无天了。拉着内使在禁中就要踢什么球赛。艮岳那里奇花异草不知道糟蹋了多少,被官家赶回禁中来。到了这里还是不肯死心。内使踢球受伤,她虽然胡闹,却也心慈,知道要赏汤药费。自己没有,便向我这个当娘的伸手。也不小了,将来如何得了?”

  两名命妇都在那里陪笑:“柔福帝姬是极伶俐的,又心慈得很。将来能配得上她的驸马都尉才是福气。帝姬一辈子都是多福多寿的命,娘娘尽管放宽心就是。”

  懿肃贵妃提起这个女儿也笑:“天家之女心宽就是福分。这个我是放心得迂的………”接着又是面色一沉,大有忧色:“倒是茂德,最是让我操心。害羞面生,胆小易惊。什么事情也不愿意说出来。现在还有亲娘妹子陪着岁数也不小了,总要适人。自己一个人在外,怎么了得?”

  提起茂德两个命妇也不好说什么了。只能尴尬陪笑。茂德实在太美,同是女子都要惊叹不置。这样美得没有天理的女孩子在人心目中怎样都要和红颜祸水这四个字联系到一处去。在世人心中,美丽如此是伤了造化的,下场不见得很好。偏偏茂德胆小得如一只小耗子,什么事情都难以自解,只是默默藏在心里。将来如何,真不好说。但是这番话,又怎么能在懿肃贵妃这个当娘的面前说得出口来?

  说话之间,柔福已经带着一串银铃般的笑声直闯进来,她到哪里都牵着自家胆小姐姐。这次也自然不例外。柔福自从出外一次,精神好极。怎么看都是一个活蹦乱跳的元气小萝li。被她牵着的茂德,不知道怎么搞的,竟然略微显得清减了一点。看到除了自家娘亲还有人在,早早就低下头来,谁也不知道这位漂亮公主,又多了什么心事了。

  柔福进来,松开姐姐的手,一头就扎进自家亲娘怀里。含含糊糊再和亲娘外家嫂子打了个招呼。茂德也不上前,就垂首站在离自家亲娘两步远的地方,怯生生的不言不动。

  柔福腻了懿肃贵妃少顷,接着就伸出白嫩嫩的小手:“娘娘给钱!今天一个小黄门又踢破头了,姐姐心软,看得差点就晕过去了。我瞧着也觉得吓人,许了赏二十贯的。说出来了就不能浑赖,只好找娘娘讨来了。”

  懿肃贵妃固然是商界女强人一个,就在禁中也能操控不少外间风云雷雨。但是在两个女儿面前,她的确是个好娘亲。两个女儿的添妆钱都翰她掌握在手里,在外间营运生利。这些年来翻了三四倍还不止,两个女儿日常用度,全是她自己掏钱。将来这些添妆钱和营运所得,都是要留给女儿当嫁妆的。所以柔福有什么事情,只能理直气壮的开口问自家娘亲要。

  懿肃贵妃拍了自己女儿伸出来的小手一记,笑骂道:“你就是个惹祸精!官家艮岳那里给你糟蹋得不能呆了,三哥哥那里也给你搅得不得清净。就回禁中来厮缠娘亲。真真就是一个天魔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哪家驸马都尉接手,来受你磨折。到时候我就可算是阿弥陀佛了!”

  柔福顿时撒娇弄痴:“谁说媒殒要嫁人了殒殒一辈子就赖在娘娘身边。拿棍子赶嫂殒也不走!”

  懿肃贵妃又拍她一记,赶她起身:“去寻滴翠拿二十责去,乒惹些事情出来。禁中地方,见了血不是好顽的事情,赶紧不要弄这劳什子足球之戏了事!”

  柔福心愿得偿,笑嘻嘻的起身跳开,去寻懿肃贵妃的心腹侍女拿钱去了。懿肃贵妃转眼又看见了茂德帝姬怯生生的站在那里不言不动,叹了一口气温言道:“福金,我是你的亲娘,你还这么生分做什么?学你妹子该说就说,该笑就笑。天家女儿,就是要心宽…………”你也不小了,官家再疼爱也是要嫁人的。我在官家面前讨个情哪家子弟好,先让你挑选挑选,最合你心意的再论及婚嫁的事情你看这样可好?”

  茂德轻轻抬头,绝美容颜上露出一丝张皇失措的神色,清澈的眸子如一只受伤小鹿一般可怜兮兮的看着自家娘亲。想说不嫁,却不敢说出口。自己这几日莫名的心潮荡漾,自然也是绝不能向自家娘亲吐口的。最后只能又低下头来,咬着嘴唇应了一声是。

  懿肃贵妃和茂德帝姬正说话之间,柔福已经得了钱转回来。将钱交给自家宫女,等会儿就赏给那个受伤的小黄门。不知道又想到了哪一出,柔福又蹦蹦跳跳的来到懿肃贵妃身边笑道:“那日在球市子里面,那个说是应奉天家杂役的男子,就是那眉毛又黑又亮,象两把宝剑也似的一一是不是就是那个平燕的萧言?”

  在场诸人,懿肃贵妃以降,谁都是脸色一僵。站在后面的茂德帝姬也身子一晃,悄悄捧住胸口。

  只道是谁有这般英雄气概,目光锐利如此。让人在他面前站也站不定,觉得自己一切防备都被剥夺干净。原来是领军平燕的传奇统帅,没想到却是这般年轻!

  懿肃板着脸问柔福:“谁跟你乱嚼的这个舌头?”

  柔福娇笑,得意之极:“这个可不能和娘娘说,反正知道我在禁中也消息灵通,娘娘也瞒不迂就成了。”

  对这个女儿,懿肃贵妃真的无法。只能笑着放迂她。禁中之人太多,哪个地方都有可能走漏风声。不过懿肃贵妃也没怎么放在心上。赵估有个好处,自家发财,也绝不禁止禁中诸人生财盈利。这等事情传到他耳中,赵估向来都是笑笑便罢。更不用说自己参与球市子中事,赵估也是深知。他更在其中分到了最大一块。自己私下传召萧言,说出来虽然有点不好听,但是到赵估那里,他绝不会因为这个来罪她的。

  等会儿再交代一句下去,谁敢再在这件事情乱嚼舌头根子,打死不论,也就罢了。

  柔福追问,懿肃贵妃也只能笑着赶人:“去休去休!被你这个天魔星厮缠得头都要大了,当日就是一个应奉管事,什么萧言!你要乱说,我可也饶不得你!我这里好端端一个清净地方,你一来看呱噪成什么模样?已然不早了,还拉着你姐姐在禁中乱窜。快点回自己寝处休息去,再弄什么足球之戏生出什么事情来,我再寻你说话!”

  亲娘的这般威胁,柔福自然半点都不惧。娘亲恼了,她还可以到官家爹爹那里撒娇寻求保护。在这禁中,她的确就是谁也奈何不得的小魔头。当下对懿肃贵妃吐吐粉嫩的小舌头。拉着茂德帝姬自顾自的扬长而去。让自家亲娘只有在背后干瞪眼。

  出得懿肃贵妃寝宫之外,得意洋洋的柔福就感觉到自家姐姐突然停下脚步,她讶然回头。就看见自家姐姐一双清澈似水的眸子就这样看着自己。柔福歪歪头,问道:“姊姊,怎么了?”

  茂德脸上突然泛起一阵红晕,连颈项几乎都变成了粉色,尽力按捺住自己一颗心乱跳的慌乱,低声结结巴巳的问道:“…………”那个,那个球市子应奉之人”,………,真的不是什么管事,是平燕的…………”平燕的萧、萧显漠?”

  柔福只道自家漂亮姐姐是在后怕,往日禁中见到一个驸马都尉姐姐都要害羞许久。那日撞见的所谓管事突然变成了名动天下的大军统帅,手上不知道有多少人命的。姐姐这么温柔害羞的人,回想一下,怎么能受得了?

  当下摸摸鼻子,不以为意的娇笑:“娘娘不认,可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那人就是萧言!拿下了燕云十六州,祖爷爷爷爷爷爷…………都没有做到的事情,他就打平了。球市子也是他经营起来的,足球之戏也是他发明的!官家爹爹现在让他入了枢密院,据说是什么副都承旨…………”姊姊还想知道谁,现在做什么官儿,尽管问我,什么我都能打听出来!”

  说罢挺起小胸脯,一副志满意得包打听模样。

  让她失望的是,茂德再也没向她打听什么了,反而是悄悄垂下头来,藏住了一双晨星一般的眸子。

  果然只有平燕的大军统帅,才配得上那双锐利的眸子,还有那仿佛天塌下来都不稍却的自信气概。

  女子越是温柔较弱,反而下意识里越是被强悍而具备侵略性的男子所吸引。至阴而引至阳,此乃天道也。茂德已经盈盈十八,虽然性子害羞,但是无人处岂能不会想自己于归何处。女孩子总有一个模模糊糊的梦中之人,也许她并不清楚知道这个梦中之人到底是什么模样,但是一旦见到,顿时就有直撞入心扉的感觉。

  大宋的那些驸马都尉们,茂德也见过不少了。几乎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风流潇洒,诗酒自若。但是都仿佛给太阳一照就能晒化了也似。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反正从生下来到现在,因为太迂美丽而近乎自闭起来的她,一切都随别人的安排。连这个妹子都能牵着她东跑西颠的。却没有任何身影,能撞进她看得紧紧的少女心里。

  可是现在,这个挟着北地风霜而来,腰背笔直,棱角嶙峋,尽力掩藏着锐利眉眼下那种蔑视一切的桀骜的年轻男子,在一回顾之间,就翰她留下了这辈子从来未曾有过的深刻印象。

  原来他是萧言。

  就是那个平燕的萧言。

  可是就算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处?这个萧言,和她这位藏在深宫的金枝玉叶,是不会有什么交集的。

  茂德非常明白这一点,可是在这一刻,她忍不住就要去想。这个萧言,现在在汴梁的同一片夜空之下,现在在做些什么?(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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