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2章
不过是想真到了那一日时，还能得到一条活路。
赵氏是何等的门楣，平阳公府这样的门第碾死他，就跟一只蚂蚁一般，他们自是不会去埋怨自己家孩子，那就需要个背锅的。
而他身为既得利益者，自然也就需要承担这份风险了。
但如今，沈隽意竟是出乎意料的态度冷淡强硬。
这就让陈重颇为恼火。
他都主动上门来求和了，过往的事情，也都道歉给予了解释，他居然还这般不依不挠。
陈重望着面前关上的大门，忍不住闭了闭眼，额角青筋翻滚，却又莫可奈何。
姜映梨看了眼沈隽意，见他面无异色，继续指挥姜青檀收敛东西，显然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姜映梨眨了眨眼，收回目光，转身进了房间。
翌日，天不亮，姜映梨就安排了马车，送了金嫂子母子回村。
东西有些多，好在马车也够大，轻轻松松地给一趟可以安排妥当。
金嫂子回头看着来来回回被搬空的小院，毕竟是住了一年的地方，心中也颇有些感慨。
扶着金小光上了马车后，她扭头就看到站在车下几步远的崔岸雪。
曾经眼神清澈稚嫩的男子，如今已经成了个身材伟岸，眼神深沉的大男人了。
崔岸雪望着他们半刻，金小光心里也有些感伤。
他忍不住哒哒哒的跑下车，抱住崔岸雪，小声道：“大黑豚哥哥，以后，我们还会再见的对不对？你还会再回来的是不是？”
崔岸雪收回目光，低垂着眉眼，看着昂头望着自己的小孩童。
葡萄般黑漆漆的眼睛，紧张地盯着自己，眼底都是不舍。
崔岸雪抬手，大掌笼罩住他的小脑袋，郑重地回道，“当然。到时，我教你骑马。”
闻言，金小光的眼眸一点点亮了起来，最后大声道：“好，我们说好了！”
“嗯。”崔岸雪说着，慢慢蹲下了身，凝视着金小光，缓缓道：“那我们做个约定。”
“小光好好照顾你娘，等再见时，我就送你一匹小马驹。如何？”
“好。拉钩！”
金小光一听能得到一匹小马，顿时激动地伸出了小拇指，要拉钩上吊。
崔岸雪看着他这童趣的一幕，笑了笑，满是老茧的手指勾住他细嫩的小拇指。
“嗯，拉钩。”
“小光，该走了！”金嫂子喊道。
“娘，来了。”
金小光颠颠儿跑了回去，又反身朝着崔岸雪挥了挥手，才上了马车。
金嫂子落下车帘前，略略垂眉，轻轻道：“祝崔将军武运昌隆，事事顺遂。”
说完，她就松了手，车帘打了下来，遮住了两人的身影。
崔岸雪扯了扯唇角，提着简陋的包袱，转身往街口走。
那里已经早早有人候着，见到他来，拱手作揖道：“崔将军，请。”
旁边有人牵来一匹骏马。
崔岸雪接过缰绳，翻身上马，一夹马腹，骏马骤然如箭疾驰而出。
其他两人连忙追了上去。
而这边，姜映梨几人一早就开始准备出发的事宜，等到装车完毕，他们就一一分上了几辆马车。
姜青檀和史霜客也早早就过来了。
他们没有马车，需要跟着沈家的马车一道走。
他们两个倒是没多少行囊，就是些衣物和吃食，以及一些必要的书册和笔墨。
“阿隽，我们来了！”
沈隽意指了指后面那辆马车，“你们坐着一辆。”
“好。”
两人上了马车，却不见姜青檀的影子，不由好奇道，“阿檀呢？他不是也去吗？”
“阿檀不与我们同坐，他坐最后那辆。”沈隽意回道。
史霜客担心道：“租那么多马车，是不是很贵啊？”
他注意到这足足有三辆马车，而且看体积也不小，比起市面上大部分马车都要大有些。
一般马车越大，需要的拉力就越多，自然走得也就越费马。
沈隽意淡淡道：“无碍。”
其余两辆马车是萧侯爷派人送来的，主要是给宁老太太和孙焱的。
而姜映梨自是跟着宁老太太的，姜青檀则是自告奋勇要去照顾孙焱，两个人都是少年人，自是比旁人有话题。
沈隽意和史霜客两人则是同乘一辆。
说话间，姜青檀从后面的车辆里探出头来，笑眯眯道：“郁齐光，史大哥，我在这呢！”
“你怎生坐那？”郁齐光惊诧地看，“哇，你这车真宽敞啊！”
“那是的。我也是蹭了阿焱的福，他受伤了，萧侯爷特地给他备了一辆车。”姜青檀解释。
“萧侯爷？”郁齐光惊愕，小心翼翼打量着里面靠坐在车壁，面色略有些苍白的少年郎，小声问道，“这少年人不是你姐姐的护卫吗？怎么……”
“哦。就是发生了这样那样的事，然后萧侯爷感念他的功劳。”姜青檀含糊道。
“这样那样的事？”郁齐光听得满头雾水。
姜青檀不好讲那晚的事情说出来，他姐姐特地让他不许跟旁人提。
他挠了挠头，为难地点了点头。
郁齐光自是看出了，他也知趣的没追问，反而好奇道：“说起来，我们真的不用跟着商队一道吗？咱们书院里有人花钱请了镖局护镖，不少人也出钱跟随了。”
“我们单独走，会不会有危险？”
“你不知道吗？”姜青檀惊诧道，“我们是跟着萧侯爷他们的队伍一起走啊。”
“什么？”郁齐光一愣，他还真没听闻，因为先前沈隽意说，都交给他了，他加上事情比较多，又忙着去提亲，真就不晓得。
姜青檀道：“我们出城去跟萧侯爷会和，跟在他们后面走就好。”
郁齐光虽然觉得奇怪为何那什么侯爷竟然肯带着他们这些累赘，但与此同时，又松了口气。
这样一来，他们的安全肯定是能得到保证的。
虽然去京都走的是官道，但难免还是会遇到危险，无论是匪徒还是猛兽。
“那就好，那就好。”
“你赶紧上车吧。等会儿我们就要出发了！”
“好。”
郁齐光上了马车，刚跟史霜客说了两句话，就听到外面有些响动，他撩起车帘，就见姜映梨扶着个戴着帷帽的妇人，悄悄地上了最前面的马车。
他眨了眨眼，扭头对正在翻看书册检查的史霜客道，“姜映梨去京都，我倒是能理解。怎么还带了个妇人？”
“也没听阿隽提过啊……”
史霜客就没那么多好奇心，他头也不抬道，“可能是其他人的家眷。”
“你方才不还说，我们要靠萧侯爷护送吗？说不得他的亲眷。齐光，你温习得如何了？”
“这一路可不能懈怠，入京咱们也来不及多歇息，就得去考试了。”
“咱们寒窗苦读多年，又千里迢迢前去，不就是想出人头地吗？不然，你如何回来娶李姑娘？”
“你不得给她挣个凤冠霞帔啊？”
闻言，郁齐光果然没了心思关注外面，神色一肃，“你说得没错。不能为外物所引，书中自有黄金屋，我们还是温书吧！”
“史兄，你温习完，咱两换换书看。”
“可。”
他们为了行囊轻便，就是书册都没带重复的。
只是想着互相换着温习。
很快整理完行囊，沈隽意就把院门给上了锁，一行人趁着天光，匆匆出了城门。
走了不到三里路，果然就看到前面一列铁骑。
他们玄衣黑骑，看起来颇为精干，但最显眼的还是最前面的男子。
他穿得与众不同，锦绣劲装，白衣黑裘，以滚边金线绣着祥瑞图案，头戴金冠，在乍破天光的早晨，最是惊艳。
萧疏隐正百无聊赖地拨弄着缰绳，听到靠近的沉重滚轴声，才略略抬眼。
沈隽意率先下了马，上前一礼，道：“萧侯爷。”
姜映梨是在后面些下的车，她也走上前来行礼，然后开口问道：“萧侯爷，不知芸娘……”
萧疏隐淡淡道：“后面马车里。”
说话间，就看到一行人后面还有一辆低调的马车，听到外面的声响，芸娘从中探出头来，快步跳下马车，跑到姜映梨跟前。
“东家。”
姜映梨打量着她，见她精神状态还行，笑了笑，“可还好？”
“我都好。”芸娘小声道，“昨夜，孟侍卫跑来村子，特地把我接了出来。说是萧侯爷愿意替我夫君报仇。”
“我把衡儿留下了，老太太也说愿意替我照顾孩子。只是，我一走，药庄……”
“我重新送了人回去。放心吧，一切都妥当的。”姜映梨说道。
闻言，芸娘不由松了口气。
昨夜，她心情澎湃，一脑门的想替家人报仇，结果头脑一热就跑了出来。
跑到半途才想到这些问题，可她想折回去，孟藻却没给她选择，直接将人强行掳走了。
还说是姜映梨答应的，她这心里七上八下的，今日见到姜映梨，确认完毕，这心头大石才彻底地落下。
“上车吧。”姜映梨拍了拍她的肩膀，“此去京都，路途遥远，咱们刚好一道儿为伴。”
“是。”
芸娘没再回去那辆马车，而是跟着姜映梨一道儿上了宁老太太那辆。
宁老太太正在闭目养神，听到响动，略略抬起眼皮，见到芸娘，她也不觉得惊讶。
芸娘虽不知她的身份，但态度却很是谨慎尊敬，“老太太。”
“坐吧。”
宁老太太语气淡淡。
芸娘拘谨地坐在最外侧，垂头低眸。
姜映梨又在外面待会儿，等打完招呼，她才上马车。
待得沈隽意回来，车队才晃晃悠悠的重新上路。
方才郁齐光一直都在往外看，伸长脖子张望，见到沈隽意神色平静地回来，他好奇至极。
“阿隽，那就是那什么萧侯爷吗？瞧着气势颇为不凡啊！”
“那身姿那气度，就是当初的凌降曜凌世子都不及他半分。”
沈隽意闻言，动作一顿，淡淡地道：“凌世子自是不能比的。”
“萧侯爷就是此次剿灭黑山寨的大功臣。”
当初郁齐光几人为了安全，都是落在最后回来的，当然是没撞见萧疏隐，自是也没见过他的英姿的。
就算是沈隽意这样的人，也不得不承认，萧疏隐是个极出色的男子。
哪怕他身居高位，也非是尸位素餐，浪得虚名的纨绔子弟。
郁齐光一惊，“啊，是他啊！”
“我听闻此次剿匪的大功臣乃是京都来的贵人。我原先还以为这些公爵侯爷都是徒有虚名，享受祖辈庇护的……”
“没成想，这位萧侯爷竟跟旁人这般不同啊！”
顿了顿，他看向沈隽意，“阿隽对他评价很高啊！”
沈隽意应了声，没有多言。
顿了顿，郁齐光又道：“对了，我看里面有一位有些眼熟，仿佛像是当初救过阿檀的大黑豚……”
沈隽意没想到他眼神那么好，含糊道：“嗯。”
他一应声，郁齐光这好奇就源源不断，“上回就听阿檀提了一嘴说，大黑豚已经好转了。”
“但他怎么到了萧侯爷的队伍里？莫非他跟这萧侯爷有什么关系？”
史霜客忍不住道：“难道就不能是那大黑豚能力卓绝，被萧侯爷看中，纳为麾下？”
郁齐光摆了摆手，“诶，不能这么说的。这些世家子弟可不会轻易从外纳人手的，特别是心腹，那都是自小培养的。”
“就算是能力卓绝，也是需要时间培养的。但你看，那大黑豚的位置离萧侯爷极近，那不是信任之人，是无法让他靠那么近的！”
“所以，两人定是旧相识。”
闻言，沈隽意都不禁侧目看来，“……齐光，你当真是观察入微。”
郁齐光得意，刚要说话，突然外面又听到一阵轰鸣声，是有马车疾驰而来，而且速度几极快。
郁齐光顾不得是说话，连忙撩起车帘，结果吃了一嘴的灰尘。
“咳咳咳……”
他忍不住边挥手，边眯眼望去。
就见到一辆熟悉的马车。
“诶，那不是平阳公世子的车吗？”
他们当初是跟凌降曜同过路，自是了解他乘坐的马车。
郁齐光就一眼认了出来。
闻言，几人朝着窗户望去，果然就看到几辆马车停在了前方，就是他们的队伍都被迫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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