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5章 新秩序(七)
各国元首借着吊唁何锐的机会讨论未来世界的秩序,随着他们而来的不仅有大量的相关团队,还有大量外国媒体。
最感到兴奋的并非是距离中国遥远的非洲媒体,而是因为战争的原因,数年没能来到中国的欧洲媒体。
一下飞机,就感觉空气质量好像比几年前差了些。严重的空气污染是这时代所有工业国的标配,欧美媒体们写了几篇相关文章,却没真的当回事。毕竟欧美民众对本国的污染已经骂声不断,即便看到中国也是同样污染的报道,对于缓解本国民众情绪的价值也很有限。
术业有专攻,不少媒体扎根政治经济等领域,也有不少媒体扬长避短,将民风、旅行等领域作为自己的主打方向。主打政治经济等宏观视角的媒体在中国首都扎堆,以更微观视角为方向的媒体向着中国各省进发,沿途采访民众,拍摄照片。向欧美介绍更贴近普通民众的中国。
曾经到过中国西北内陆地区的欧美记者都大吃一惊。他们几年前离开的时候,内陆地区城市并没有太多楼房,城市以平房为主,规模也不大。几年后的现在,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现代化的大城市。
成千上万的楼房仿佛凭空出现。在欧洲,完成如此之多的建筑需要几十年的时间。美国记者,尤其是从纽约来的记者倒是更能接受这样的变化。因为从20年代开始,纽约城也进行了大规模的建设。大量摩天大楼拔地而起,成为了都市天际线上的风景。
第一批报道就发了出去,欧洲与美国的媒体在描述这样惊人变化之后,不约而同的提出了一个他们认为非常合理的问题,“中国到底从全球战争中掠夺了多少财富?”
除了美国与德国的报纸,欧美各大报纸的亚洲版都已经在中国重新发行。费加罗报的记者路易士读完了这些报道,只是叹息一声,却没有做出评价。
和他一起到银川采访的华尔街日报记者约翰尼看完欧洲各大报纸的中国版,忍不住说道:“这不公平。”
路易士知道约翰尼说的是华尔街日报没有获得恢复在中国发行的权力,这不公平。但是路易士忍不住想逗逗这位同行,就答道:“你是认为垄断不公平,还是中央集权制不公平。”
约翰尼双眼上翻了一下,不快的答道:“我已经不想在和你讨论这些问题。”
路易士笑了笑,不再触及这个话题。路易士毕业于马赛大学经济系,因为战争的原因,不好找到进入经济部门的工作。就到了巴黎大学读了个政治系硕士,主攻社会主义思想专业。
没错,哪怕是纳粹占领巴黎的那段时间,路易士照样坐在教室里和同学们一起向老师学习共产主义理论以及社会主义理论。
这些年研究共产主义和社会主义理论的方向分为两大派系,一派是研究苏联的社会实践,一派是研究中国的社会实践。虽然亲苏联派系的研究者往往会认为苏联才是真正继承了马克思主义的根本精神。但研究中国一派的研究者以及大部分法国学界都认为中国是社会主义制度。这一派人认为,进入社会主义门槛的标志在于,提升生产力已经不是社会制度上的难点。社会主义的难点在于如何理顺社会关系,使其更有效的配合生产力发展。
因为这样的理念,以及中国是真的够强大,正在痛打全球列强。纳粹德国以及法国国内的法西斯分子都只是取笑了研究苏联社会主义的专业,并不敢对研究中国社会主义的专业动手。顶多是增加了一点监视。
路易士继续深造的时候发表了不少关于中国的文章,也认识了现在成为他妻子的同学。从巴黎大学毕业后,路易士到了费加罗报工作。就这么被派来中国。
路易士到了银川,与他同行的还有华尔街日报的记者。对方自称是个很坚定的资本主义支持者,路易士用学到的方法分析,感觉这位叫做约翰尼的兄弟只是个信奉自由竞争的城市小资产阶级。
只要提及垄断、封建权贵,约翰尼就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蹦起来表示了自己对这些的不快。对垄断大资本以及特权阶级又爱又恨都是小资产阶级的特点。
此时约翰尼拿出费加罗报上路易士的文章,问道:“你这是在批评,还是在赞美?”
欧美媒体的传统就是质疑政府和否定政府,对本国政府如此,对外国政府同样如此。整体上来说,对外国政府的宽容度还多一些。只有夸赞外国政府,才能更猛烈的批评本国政府。
现在中国既然是世界霸主,欧美记者肯定要猛烈抨击中国政府,用放大镜从中国社会中发现问题。这就是所谓的媒体监督权。在欧美媒体看来,只有站在政府对立面上,才有资格监督政府。以及在私下通过与政府的交易获取利益。
路易士有些得意的看了看自己被刊登的文章标题《界定腐败的权力,以及政治制度的腐败与系统性腐败》。美国同行不接受这样的观点,不仅没有让路易士不高兴,反倒让路易士生出一种高过同行的得意。
路易士在大学里面通过学习发现,何锐这样的无产阶级在掌握了权力之后,反倒并不畏惧垄断大资本与封建特权。因为新中国继承了中国的中央集权制度,单一制的中央集权制度拥有可以碾压垄断大资本以及封建特权的力量。
只有在单一制中央集权的国家,寻求成为资产阶级以及特权阶层才有资格称为“腐败”。因为这是将真正的公权力变为私用,是一种政治上的堕落。如果政府建立了依赖这种特权与垄断的经济结构,就是系统性的腐败。
带着自信,路易士与约翰尼交流起来。路易士将自己的看法讲述给约翰尼,约翰尼貌似明白了,实际上却不明白。因为美国这个联邦制国家就是建立在封建特权以及垄断资本家联合执政的基础之上。大部分社会服务都是通过封建特权以及垄断资本的运营渠道执行下去。约翰尼没办法想象没有了这两个体系后,美国要怎么运营下去。
这番讨论没能达成结论,路易士只能放弃。他这才回答了约翰尼的问题,“中华文明的级别更高,所以我是在非常严肃的警告中国政府。而不是如你所想的那般,在称赞中国政府。”
约翰尼不服气。他很受不了中华文明拥有更高级别的观点。虽然约翰尼不得不承认新中国政府拥有强大的战争能力,而且汉族是一个骁勇善战的民族,作为军人的他们不逊色于任何国家的民族军队。但约翰尼只愿意承认中国很强,却不愿意承认中国拥有级别上的领先。
路易士对此倒是无所谓,他索性把讨论拉回到其他记者们的报告上。
战争爆发期间,欧美都将何锐描述成一个嗜杀如命的暴君,或者是被一群嗜杀如命的中国暴徒奉为首领的傀儡领导人。
随着战争的进行,中国攻城拔地,摧枯拉朽,这种描述在欧美越来越没有市场。在欧美的文化中,何锐这种坐拥千万大军,痛打全球列强的领袖是“伟大的征服者”。即便被征服的是自己,欧美民众也只是会对伟大征服者感到敬仰,请求伟大征服者能够对成为被征服者的他们展现出“仁慈”的一面。
战争即将结束的当下,欧洲各国中只剩下比利时与纳粹德国还在负隅顽抗,其他国家都已经没有打下去的意愿,再宣传何锐的残暴已经没有意义。更何况何锐已经去世,宣传何锐是恶魔的做法更缺乏受众。
不愿意继续战斗下去,并不意味着欧美媒体人对于战败毫无芥蒂。眼见中国在战争期间的快速发展,欧美受过教育的记者们能想到的自然是殖民掠夺。过去500年中,欧洲列强就是这么过来的。
除了从掠夺全世界被占领入手之外,还有一部分有着比较好的政治经济学素养的记者想起了之前《经济学人》的一篇文章。
欧美媒体人在1940年离开中国的时候,中国正在因为1937年爆发的经济危机而开始了大规模基础建设。开山凿洞,挖路修渠,这个阶段的中国呈现出一片大工地的模样,经历过从1925年后第一阶段建设的城市本来看着已经很有规模。在一片尘土飞扬的大工地映衬下也变的脏乱差。
欧洲学者们基于本国经验,认为以中国政府进行的超级规模的基础建设只能创造出人类历史上空前的鬼城。几位经济学大佬合作分析,在《经济学人》还写了一篇数据翔实的文章,“……中国拥有7亿人口,长时间的贫困让这些人口完全拿不出购买城市现代化住宅的钱。根据中国的政府报告,其开工的住宅数量就高达2000万套以上。当这些房屋建成后,中国政府必然建设出一片片规模空前的鬼宅……”
1945年的今天,中国政府曾经承诺的2000万套城市住宅已经完成。除了这些住宅之外,还有数以百万计的工业以及商业建筑。
想将这样规模的建筑填满人口,使其能够正常运营,就需要上亿有足够消费力的人口。欧美媒体记者很清楚殖民掠夺,即便是在欧美殖民掠夺达到顶峰的时候,也没能掠夺出这么多的财富。
认为自己采用公正态度的记者认为,中国肯定从全球殖民地进行了大规模掠夺,但是中国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掠夺出如此庞大的财富。
这些记者确定何锐政府并没有采取苏联的经济模式。苏联经济模式下,房产都归国家所有,由国家向民众提供住房等“福利”。何锐政府的经济模式是欧洲非常能理解的正常模式,国家与政府只拥有一部分固定资产,大部分固定资产都是私人拥有。
既然人民没钱,人民又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房产,那必然会背负上巨额债务。以欧美的经验来看,以千万为计算单位的债务,必然会导致最少几百万的破产。
身为美国人,在华尔街日报就职的约翰尼认同中国必然会出现大量破产,因为美国国内就是如此。从1920年的镀金时代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20多年,美国在经济政策方面选择了通过发展美国本土技术,替代欧洲技术的路线,获得了很大成就,也造就了可怕的大萧条。
约翰尼并不认为中华文明比欧美文明先进,更不认为这种差距有着跨时代的层级。所以约翰尼坚信,中国的经济肯定也会遇到相同的问题,而且中国的经济投入规模更大,经济危机爆发的时候,必然会比美国猛烈的多。
路易士不同意约翰尼的看法,他答道:“中国的建设规模之大,为先进技术提供了无比广阔的应用场景。新中国政府无疑认识到了这个局面,并且制定了相应的政策。量变引发质变。我认为中国很可能获得突破。”
谈到这个层次,就属于个人想法了。约翰尼不愿意再讨论下去,便把话题转到了采访技巧上。约翰尼现在很想了解一下中国民众对经济的看法,而且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最好能够询问中国民众对何锐搞出来的这一轮基础建设的看法。
身为华尔街日报的记者,约翰尼认为只是采访中国民众对何锐的看法,未免过于无趣。想也能知道,以何锐对中国的贡献,必然会得到最高的评价。至少在美国,如果某一位总统能够达成何锐的功业,他必然会成为美国历史上最伟大的总统,没有之一。
路易士很认同约翰尼的采访方向,他只是给了约翰尼一个建议,“我建议,你最好能够让中国人请你吃饭。不然的话,你很大概率没办法得到他们的回应。”
约翰尼知道路易士也是第一次到中国来,所以对路易士听起来有些莫名其妙的建议不是很重视。作为记者,约翰尼当然知道别人主动请自己吃饭,更容易得到不错的采访内容。但是这么做的话,不仅难度高,还有别的麻烦。约翰尼宁肯用自己熟悉的方式,就是通过别人推荐的方式寻找合适的被采访者。
眼看到了上午10点,两人都已经有今天的计划,便各自出门去了。路易士出门前,拿出了准备好的法国国旗标志,贴在左胸前。
国旗标志挺大,并不符合美学感觉,所以看上去很显眼。路易士就在很多人的目光以及偷偷低语下昂首阔步的在路上走,边走边拍摄他认为有价值的照片。
到了中午时分,路易士正准备找个地方吃饭,就听到经过的饭店门口有人说道:“法国人,是法国人么?”
路易士停下脚步,对着那位看着50岁左右的老先生笑道:“没错,我就是法国人。”
说完,又指了指胸前的国旗,“您没看错,这是我们法国的国旗。”
被人当众抓住自己背后说人,老先生有些不好意思,他笑道:“吃饭了没有?”
路易士虽然没来过中国,却是认真学过中国文化。因为他老婆就拥有巴黎大学法语系与汉语系的本科学位。这种级别的对话,完全不在话下。
老先生愣了愣,随即笑道:“呵呵,我请你吃饭。”
“那就多谢了。”路易士没有推辞,走进了这家羊肉馆子。他没有坐下,直接去柜台买了瓶被“光肚汾酒”。他老婆说过,这种酒在中国被称为“口粮酒”。法国酒类消费大,也有对应的意思。
回到桌前坐下,路易士把酒打开,爽快的对老先生说道:“喝这个吧,我喜欢这个。”
老先生打量了一下路易士,目光中的警惕消散了许多,他笑道:“这家店的羊头肉好吃得很,就是有点香,不知道你能不能受得了。”
路易士笑道:“我也没吃过,不过老先生这么说,肯定很香,我想试试看。”
见路易士还挺上道,老先生转头对老板喊道:“来个整羊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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