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1章 中华民国政府很关注（十三）

　　    纽约的洛克菲勒中心位于美国纽约曼哈顿，这并非是一座建筑，而是一个由19栋商业大楼组成的建筑群，各大楼底层是相通的。诸多知名企业在洛克菲勒中心都有自己的独立大楼，从1928年完成设计后，即便是大萧条也没能阻止洛克菲勒财团持续推进这项工程。

　　    到了1932年1月21日，这些摩天大楼已经基本成型。从东向西向，占了48街到51街的三个街区。从南向北，拥有第五大道到第七大道三个纵向街区。

　　    傍晚的夕阳还能照亮这些建筑的顶端，其中最大的是通用电器大楼，高259米，共69层。而刚结束了中国、沙特阿拉伯行程的洛克菲勒正领着摩根、通用电气、卡内基等人进入了正在兴建的洛克菲勒大厦。傍晚的大厦底层颇为阴暗，穿行在大堆的建筑材料中，影影绰绰的令人有些阴森的感觉。

　　    JP摩根看着如同国王一样坦然在前面领路的洛克菲勒，忍不住开了个玩笑，“最终会把我们领到哪里呢？”

　　    洛克菲勒头也不回的答道：“请放心，绝不是泰坦尼克号。”

　　    JP摩根大笑起来，其他的大亨们则不得不笑几声，表示自己此时还有能力体会到洛克菲勒的幽默。但是在恶性案件此起彼伏的纽约，这样的建筑工地可是各种罪恶交易的高发地区。看着那些厚重的水泥墙与粗大的水泥柱子，大亨里面不懂建筑学的忍不住怀疑里面是不是已经被浇筑进去了尸体。

　　    如果是普通的水泥地基，的确有这样的可能。但是高层建筑对于钢筋水泥要求很高，里面定然是不能浇筑尸体。如果真的那么做了，一定会导致承重结构出问题。

　　    但美国经济当下的局面的确令人会生出种种不祥的想象，因为一行人都认识不少银行家。在最近一年中，他们的银行家朋友中有不少已经无声无息的人间蒸发了。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甚至连他们的家人都没敢去寻找他们的下落。

　　    乘坐电梯从一楼到顶楼，沿着通道走上洛克菲勒大厦的顶层观景台，所有不安的心情都被火红的太阳驱散了。在街道上看起来影绰绰的大楼顶端被夕阳染成金色，宛如一座座高耸的王座。大亨们就站在这些王座中心，俯视整个纽约最精华的曼哈顿。宽阔笔直的街道上，人群如同蚂蚁般微小。美国金融中心正在众人脚下逐渐被黑夜笼罩。

　　    有些大亨比较恐高，只是看了几眼就退回到中心。有些大亨则兴致勃勃的俯视着居高临下的风景，胸怀大畅。直到通红的太阳开始沉入地平线，洛克菲勒才邀请一众大亨到了顶楼观景台下。这里的房间简单的整理了一下，虽然墙壁都没粉刷，至少也安装好了玻璃，粗糙的水泥地板上铺了地毯，头顶上的几盏大吊灯上插满了蜡烛。吊灯下的长桌边放满了椅子，洛克菲勒邀请众人入座，门一开，侍应生们端着放满了食物的银盘走进来，给每一个人上了菜。

　　    由于大亨里有犹太人，肉类都是牛肉、羊肉、鹿肉、禽类。几道鱼肉也选择了有鳞有鳍的鱼类。这批大亨们都是靠自己拼杀出来的，这样的环境对他们来说没有丝毫不适。倒是丰盛的晚餐让不少人准备大快朵颐。

　　    作为此次宴会主人的洛克菲勒站起身，“诸位先生，大家都知道我与中国政府之间有很好的合作，所以有人给了我一个‘共产党人’的绰号。我本以为我会是这个绰号的唯一拥有者，却没想到，我竟然有幸与富兰克林·罗斯福先生分享这一荣誉。”

　　    大亨中传出一阵轻松的笑声，这几年与中国合作的国家与美国企业都发财了，对于资本家来说，只要能得到如此巨大的利润，他们完全不在意被叫做“共产党人”。如果利润更高一些的话，资本家们不在乎自称“坚定的共产党人”。

　　    洛克菲勒在笑声结束后继续说道：“先生们，有人认为我拒绝分享上帝赐予我的机会，所以我不是一个坚定的基督徒。那么，我就与诸位分享一件事。中国政府经过仔细的计算后，认为中国能够为100万到150万左右的美国工人提供就业机会。而这需要美国向中国提供10亿美元的授信额度。”

　　    此言一出，临时宴会场地立刻鸦雀无声。根据前几天四国会议联合公报，美国愿意向中国提供贷款授信，就证明了此事已经基本板上钉钉。而洛克菲勒提出的100-150万美国工人就业数量就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内部消息。

　　    在这一片安静之中，洛克菲勒嘴角微微上扬，拉出了一个笑容，随即说道：“诸位先生，我建议诸位投资西海岸。西海岸有资源，人口也非常合适。如果将西海岸各州的经济拉动，足以提供100-150万个就业机会。不知先生们有什么看法。”

　　    美国人信教，大亨们尤其需要从宗教中得到生活方式以及心灵的安慰。加州是美国石油的重要产地，洛克菲勒建议大亨们投资美国西海岸，并且给出了大家理由。大亨们此时都觉得洛克菲勒的确是一个拥有分享精神的“基督徒”。

　　    现在美国经济最发达的无疑是五大湖地区，在这一带聚集了大量城市，工厂。工业人口有千万之多。即便中国从美国的采购能够拉动100-150万的就业岗位，对于五大湖地区也只是杯水车薪。

　　    但是大亨们投资西部，西部核心城市的工业人口大概有500万左右。其中有大量的人口本就从事采矿、石油等行业，这些都不是中国的采购对象。只要机械加工等行业能够获得100万就业机会，就足以让西部的经济繁荣起来。至于东部经济，那是美国联邦政府的工作。资本家们完全没有义务为美国整体经济服务。

　　    洛克菲勒看着大亨们已经开始交头接耳起来，他觉得让众人这么谈下去，菜会冷掉，便端起酒杯。大亨们都停下交谈，看向洛克菲勒。洛克菲勒向众人说道：“晚餐开始前，大家请注意，这里没有人，是共产主义者。”在一阵笑声中，洛克菲勒举起殷红如血的红葡萄酒，用法语说道：“祝好胃口！”

　　    很快，在一盏盏大吊灯上明亮的烛光照耀下，大亨们吃着喝着聊着。在楼下的阴影中，不时传来轻微的零星枪声，偶尔还有芝加哥打字机也加入夜色后纽约的罪恶之中。但这些都完全影响不了大亨们的心情，在楼下，私兵们以及保镖们完全能保住这些人的安全，绝不可能有什么人摸进来大开杀戒。

　　    而且大亨们所谈的乃是全新的商业布局，洛克菲勒在西部有大量投资，但是其他大亨可未必有，譬如主要业务集中在五大湖地区的钢铁大亨卡耐基。但设备加工业需要大量钢铁，受限于运输能力和尺寸，很多生产所需的部件并不好运输。那么，由卡内基在西部建设钢铁厂，为通用电器等公司提供原材料，就是最基本的产业链之一。

　　    各个大亨要么有自己的特长产业，要么有钱，要么有人脉。在这轻松的晚餐会上，众人互相交流着，商谈着。至少数亿美元规模的产业链雏形就这么形成了。各个企业与银行的负责人都是做决定的人，具体的细节自然有他们手下企业各部门负责人去解决。

　　    宴会开到深夜，大亨们都觉得今天的会议非常有价值。就在考虑告辞的时候，JP摩根站起身，“诸位先生们，大家可能听说过，也可能没听说过。现在金融市场上有一个谣传，说为了完成贷款，美国将运输一批黄金到中国去。”

　　    大亨们愣住了。即便是不搞银行业的大亨也知道，这的确是谣言。如果说有人带了点金首饰甚至是几根金条离开美国去了中国，这个不稀奇。毕竟到了遥远的中国，身边有几根金条应付突发局面，是可以理解的。而JP摩根说的是大规模运输黄金，从经济上就不合理。

　　    而JP摩根接着说道：“如果诸位得到什么与之相关的消息，尤其是得知背后是谁在策划此事，还请分享这个消息。”

　　    大亨们觉得理解了JP摩根的意思，纷纷表示支持。其实大家未必真的会对此做出自己的努力，不过大家也知道JP摩根也没指望有人真的要出力。之所以这么说，是JP摩根决定出手，希望大家不要出手干涉。

　　    夜色中，私兵以及保镖组成的队伍将大亨们送到了酒店。这长长的车队虽然引发了许多人夜行者的注意，却没人敢上前做些什么。光是这么长的车队，就已经让黑暗世界的人们知道，自己贸然上前只会用头撞墙。钱可以随时去抢，命可只有一条。

　　    此时，已经是中国下午1点半。吃完了工作餐的党校校长何锐正准备给中央党校高级班上课，课程已经准备好了，《世界主要国家面对经济危机的应对导致的世界经济割裂带》。

　　    就在何锐想放松一下心情之时，他的秘书已经送上了一份日程安排。各国在华的特使们除了参加集体的会议之外，都请求能与何锐单独会面。何锐觉得有些不解，“这不该是外交部安排的么？”

　　    秘书谨慎的答道：“外交部想询问一下主席的看法。他们认为如果主席与沙特阿拉伯的特使团会面，其他各国外交部门会感到挫败。也许会做出点什么。尤其是英国。”

　　    何锐能理解外交部的无奈。几百年来，甚至是100年后，欧美国家把强盗秉性发挥的淋漓尽致。在欧美文化里，一定要先向其他国家表示“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若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然后再参加谈判。

　　    既然欧美都是强盗逻辑，而且因为欧洲整体的分裂，使得各国都有破坏交通线，或者比较容易向不那么远的地区施加压力，所以这种手段就显得非常有效。

　　    但是在中国文化中，这就是一种强烈的敌意了。即便被迫接受了威胁，只要有机会也会报复。只是当下的中国还不具备远距离投放军事力量的能力，而且中国与沙特阿拉伯的石油合作与法国之间也没有关系。所以外交部不得不考虑做出一些妥协。

　　    何锐果断的对秘书说道：“除了见沙特的特使之外，其他的一概不单独约见。如果有国家因此做出一些破坏，那么我们就正面的进行反击。”

　　    秘书连忙受命而去。何锐本想放松的心情也被此事弄的很是有些不快，法国即便不高兴，但是也不会搞破坏。因为中国市场的吸引力越大，对法国就越有利。但是英国那边可就不一样了，由于中国政府依旧在支持法郎，英国即便获得了一定的支持，中国愿意向英国提供拉动50万左右就业岗位的市场，但英国也只是勉强熬过最糟糕的局面。与英国350-400万失业工人相比，50万的确不多。

　　    那么英国完全有理由通过一些手段对沙特到中国的石油运输线搞些事情。印度洋现在被英国控制，中日联合舰队根本只怕无力突破马六甲海峡，所以没办法提供护航。

　　    中国只要动手，就只能对英属印度启动边境摩擦。虽然这么做的确可以逼迫英国与中国谈判，但是与英国搞成这样，何锐也不确定之后会不会出现英国怂恿他在阿拉伯半岛上的其他力量向沙特发动进攻的可能。

　　    不过当下最大的问题在于，中国无论如何都不能认怂。面对强盗，就只有先砍过去，才能让强盗理解到他们必须付出不少成本。之后才有谈判的可能。以斗争求和平则和平存，以妥协求和平则和平亡。

　　    平复了心情，上课时间到了。何锐走进教室，走上讲台，看着年轻干部们热切的目光，何锐心情登时就变好了，随即开始今天的课程。

　　    “同学们，我们今天讲述的是当下正在发生的事情，世界主要国家面对经济危机的应对导致的世界经济割裂带。通过对现实将带来的结果进行分析，让同学们对于国策、政策，以及执行的内容之间的定义有更深刻的了解。从而让同学们理解该如何区分国策与政策。”

　　    教室里的同学们都听过何锐不少课程，也习惯了何锐主要讲述方法论的授课模式。很快，前提内容就讲述完了，由于凡尔赛条约的过度苛刻，列宁曾当众谴责：“它使德国屈居殖民地附属地位，陷于贫困、饥饿、破产、无权的境地，今后世代都要受条约的束缚，这种遭遇是任何文明的民族未曾有过的。“

　　    法国元帅福煦也认为条件过度苛刻，而且这种苛刻是建立在根本没有摧毁德国的工业能力的基础之上，所以德国有能力在20年后对法国进行报复。

　　    “同学们，基于这样的事实，我们可以认为福熙元帅对于法国与德国必将爆发战争的预言成立么？那么这场战争的因素到底是德法两国的仇恨，还是有其他的原因。”

　　    中央党校的学生们前来学习的都是方法论，如果没能达到这样的程度，大概是很难有资格来听何锐亲子的授课。当即有同学发言，“老师，仇恨可以让战争爆发的几率变得更大。那么我们应该怎么看待这种仇恨？”

　　    “对于中国这样的大国，我们定义战争要更加严肃。仇恨可以让冲突爆发的几率变得更大，但是仇恨未必会让战争的几率变得更大。我们要更精准的定义冲突与战争。譬如，法国进入德国的莱茵蓝地区，如果德国与法国之间爆发了战斗，这种战斗应该归于战争还是冲突？”

　　    同学当即答道：“请老师直接说定义吧。”

　　    何锐继续问道：“如果德国的目标是将法国赶出莱茵蓝，其目的是为了经济，还是出于仇恨？”

　　    同学们登时分成了两派，何锐让同学们举手。发现认为是冲突的，认为是战争的，或者没有自己看法的各占了三分之一。何锐这才说道：“法国进入莱茵蓝地区，德国经济受到了巨大的影响。而德国在莱茵蓝地区开始的罢工，其目的是为了什么？我给大家说一个关于此事的具体内容，法国进入莱茵蓝之后，要求莱茵蓝地区的德国企业全力开工。因为按照凡尔赛条约，德国要用莱茵蓝地区生产的煤炭、机械设备向法国抵债。”

　　    党校高级版的同学们听到这里，便恍然大悟。尤其是那些认为战争与经济无关的也已经豁然开朗，他们的看法是因为没有掌握足够的消息。并没有了解到法国入侵莱茵蓝的根本目的。

　　    见同学们搞清楚了问题所在，何锐才继续讲下去，“所以，出于愤怒，爆发的是冲突。但是我们定义的战争，必然有着明确的经济目的。因此，我们的国策必然是围绕着某一个或者某几个经济目的而制定的国家方略。而国家的政策，是为了实现这种经济政策而采取的方案。”

　　    方才那位同学有些不甘心的问：“如果中国发动战争，我们的战争目的是经济？而且只有经济目标么？”

　　    何锐冷静的答道：“没错，必然如此。如果怒而兴师，就说明我们的政府对于政治的看法是非常不严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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