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4章老人披甲（四）
“喝！”
“嗤嗤~”
“噗嗤！”
混乱的战场中，常怀奕还在奋勇杀敌，伴随着长枪出手又是一名燕军口吐鲜血的坠落马下。
倒地的燕军在马蹄旁不断抽搐，绝望的目光死死的瞪着常怀奕，然后再无半点动静。
鏖战大半夜的常怀奕已经不知道斩杀了多少燕军，只能肉眼可见的看出常怀奕出枪的动作已经远不如大战刚开始时那么迅捷有力了。
手中锋利的枪尖上出现了不少缺口，破败不堪，溅在枪杆上的鲜血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几乎遮住了枪杆本来的颜色。
就连他坐下的战马都被鲜血染红了大片鬃毛，血污满身。
“呼～呼～”
常怀奕的胸口剧烈起伏，凌厉的眼神不断扫视着四周的战场，表情凝重。
战场局势的发展已经完全超出了常怀奕的预料。
他本来想靠着几轮骑兵冲阵正面打垮黄底银狐旗，然后有条不紊的为步军断后。
可黄底银狐旗也是燕军精锐啊，虽然是轻骑，但也硬生生的把骑战拖成了鏖战，两方并未分出明显的胜负。
此时常怀奕身侧的战场是双方士卒互相混乱砍杀，早就没有了严整有序的骑阵，连他的亲兵都被冲散了一部分。
在恍惚间常怀奕甚至有一种不安的感觉，这么打下去得打到什么时候才是头？
难不成燕军想要打到一方死绝？
常怀奕心头有同样的疑问，燕军这么打下去到底有什么意义？他们不知道再怎么拼命也只有落败一途吗？
“将军，将军！”
一道朗喝声传进了常怀奕的耳中，他循声望去，看到有一骑正在飞马而来。
“你怎么来了？”
看到来骑，常怀奕的眉头皱了起来。他认识这名骑卒，是常靖哲的贴身护卫。
骑卒气喘吁吁，他是逛了好几处战场才看到了常怀奕的身影，当即抱拳沉喝道：
“将军，老家主急令，全军不惜一切代价，立刻摆脱接触，撤军！”
“后撤？”
常怀奕眼眶一突，扫了一眼战场：“打成这样，怎么撤？”
骑卒苦笑道：
“军令难违，老家主说，敌军有援兵，再不撤就来不及了。”
常怀奕的心中咯噔一下，他瞬间就明白了情况的危急。
怪不得燕军死战不退，原来是在等援兵。那援兵一定近在眼前了，要不然他爷爷绝不会下达这么坚决的撤退命令。
常怀奕毫不犹豫的怒喝道：
“传令兵！”
“在！”
“吹号，全军撤退！”
“诺！”
“呜~呜~呜~”
“撤军！大军后撤！”
凄厉的号角声在战场上接连响起，飘荡在空空久久不绝。
这是大军撤退的紧急信号，只有在军令无法顺畅传达时才会用。
听到命令的边军骑卒们先是一愣，然后开始纷纷掉头折返、摆脱燕军的纠缠。
在鏖战中撤离战场虽然很难，但是常家边军号令严明，绝不是那些乌合之众可比的。
“宁军要撤，拦住他们！”
“冲上去，咬住他们！”
燕军这边的头脑也很清楚，在看到宁军要走的同时就发了疯一般的进攻。
想走？只怕没那么容易！
“嗤嗤嗤！”
“啊啊啊～”
“当当当！”
“拦住他们！”
厮杀一下子变得更加激烈，只有极少部分的骑军顺利的摆脱了燕军的纠缠，大部分都陷在了阵中。
“妈的！混账！”
常怀奕满脸阴沉，心急如焚。正如他预料的一样，这种时候撤军可没那么容易。
“隆隆隆~”
一阵沉闷的声响陡然传进了常怀奕的耳膜中，一股极度不安的感觉让他瞬间扭头北望。
远处的大地似乎在轰鸣~
常怀奕的手中下意识的握紧了长枪。
“轰隆隆~”
“隆隆~”
大地开始微微的颤动，整片战场上刚刚还在激烈厮杀的士卒们都停顿了一下。
他们都是老兵，知道那是无数战马前踏造成的动静。
密密麻麻的黑点率先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中，紧随而来的就是更大的轰鸣声。
骑兵清一色穿戴黑色胸甲，肩膀处披着一件黄色的坎肩，腰腹以下是土黄色的燕戎服饰。
草原毕竟没有那么大的精铁产量，能给全军配备纯铁胸甲的骑军已经是精锐中的精锐了。
一面面军旗在风中瑟瑟作响，铺天盖地而来，威风赫赫。
旗面以黑色为底，若隐若现的金色细纹分布在四周，十分耀眼，中间是一头由银色丝线绣成的雄狮，作仰天长啸状。
军旗彻底现身的那一刹那，所有人都被这席卷天地的肃杀之气给镇住了。
常怀奕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惨白，嗓音颤抖的呢喃道：
“黑，黑底银狮。”
大燕八旗主力之一——黑底银狮旗，第一次出现在中原大地！
相比于失魂落魄的常怀奕，早已经浑身鲜血、疲惫不堪的乌兰巴尔斯浑身气势一卸，心中的千斤重担终于放了下来。
乌兰巴尔斯苦笑一声：
“没想到啊，竟然是黑底银狮旗。”
厮杀这么久，黄底银狐旗损失惨重，而纳兰亭烨嘴里的援军又迟迟不来，这位主将心头何尝没有过退意？
在他看来，拼光黄底银狐旗以及几万步卒一点也不划算，除非纳兰亭烨有把握全歼常家大军。
但是他不能退，一退就是死！
此刻他开心的笑了，他们必胜无疑！
……
“哈哈哈！来了！终于来了！”
一道极为放肆，丝毫不加掩饰的笑声回荡在宁州城头。
“哈哈哈！等得我好苦啊！哈哈哈！”
那位出自纳兰一族的柔弱男子正放声大笑，长衫飘飘的模样怎么看都有些癫狂。
纳兰亭烨从昨晚大战开始之际就在等待援兵，所以他才一直站在城头没有下去。
你说他怕吗？他也怕。
正如他自己所说一样，他有一个无比光明的未来，不应该赌上自己的命。
但他骨子里就有一种疯狂，他很清楚，只要自己赌赢了，那纳兰一族的地位将会无比稳固！
以后人们提到他纳兰亭烨，不仅会想起他出身纳兰一族，更会记得他击败了常家。
常家边军的百年声威将会在他的手底下终结！
黑发顺着微风飘散，纳兰亭烨凭墙而立，面露狰狞的说道：
“从此以后，这世上再无常家铁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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