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害成
夜间无月,天色将暗未暗,整个太原府一片朦朦胧胧。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两盏灯笼领着四五个人影在一座高门府宅外停了下来。
院门大开着,院外则候着一个穿着甲胄的身影。
李存实一面招呼下人去牵马,一面躬身上前去扶李克宁下马。
李克宁自从随晋王入主太原后几乎十来年都没再骑马,李存实见状一头雾水地问道:“骑马这般折腾,义父今日怎的没坐轿?”
“进去说。”
李存实抬头,看见从李克宁的两只眼睛里发出十分瘆人的幽光,忙低声答了声是。
嘎吱一声,沉重的府门很快又被重新关住了,就好像从未打开一般。
府中已是一片寂静,李存实挥退下人,亲自提着灯笼跟在李克宁后面。
“石绍雍跟王让他们都到了?”
“哎,都在偏堂上等着义父呢。”
见李克宁点头,李存实接着问道:“义父在王府见着晋王了?晋王后来可曾醒过?”
李克宁却答非所问,反而回答起他先前的问题:“坐轿时脚下浮空,总不如骑在马上踏实。”
李存实揣摩出他的意思,试探地道:“以后义父坐轿管那些文人,我在马上为义父看住那些武夫。”
没想到李克宁突然停下脚步,一双眼锐利地盯着李存实:“你在马上抓住过几个梁军大将?”
李存实顿时愣在原地,不知道怎么接话。李克宁冷哼一声便接着大步朝后院的偏堂走去。
进了月门,偏堂内外已经点上了通明的灯火,隐约还能听到从里面传来石绍雍等人的说话声。
李克宁迈进了偏堂,堂内的灯烛照着,李克宁的眼睛从左到右飞快的扫过堂里坐着的每一个人。
王贤、王让兄弟、还有掌管王府宿卫的李嗣恩、李嗣本,以及未随周德威南下,还在太原府驻军留守的石绍雍。
石绍雍见李克宁进来,立马问他:“府尹面见晋王了?”
李克宁默默点头,李嗣恩又赶紧接上问:“晋王醒了?”
李克宁慢慢走到座位上坐下,喝了口茶才慢慢道:“急什么?都坐下说。”
“我已见过晋王了。”见众人坐下都紧张地盯着自己,李克宁却还是不紧不慢地道:“不过晋王不仅没醒,反而这几日粥食不进,身形更是日渐消瘦,恐怕很难恢复如初。”
“这可如何是好!”李嗣恩立马急着大喊。
“什么如何是好?”李克宁瞪了眼李嗣恩,接着道:“晋王虽然昏迷,但咱还醒着。这些日子河东诸事咱得替晋王都看好了,尔等明白?”
“咱都是明白人。”王贤连忙恭敬地点头。
李嗣本也拽了一下李嗣恩,深深地看向李克宁:“眼下晋王病迷不醒,府尹又兼着蕃汉马步军总管的名头,不管文武咱都听府尹的。”
李嗣恩也叹了口气,抱拳道:“晋王既然将大事托于府尹,那我也听府尹的。”
李克宁赞许地点点头,“嗣恩嗣本向来都是可以倚重之人。”
这时一旁的王贤阴阳怪气地接言道:“不过咱堂上的人都忠心为晋王跟府尹着想,可外间却难免有人见晋王病重就生出龌龊心思。”
“没错,这城里恐怕还有不少人跟咱不是一条心。”石绍雍也一拍桌子附和道。
李存实见状也立刻接道:“孩儿也同样看法。”
李克宁的目光慢慢抬起了,“那你们觉得这城里谁有龌龊心思?”
表态是不要本钱的,真正要点出名字日后可要担干系。刚才还十分义愤的几人这时都沉默了。
只有李嗣恩憨厚,出言道:“这有啥不明白的?王推官整日在官署还不知道?依我看,跟咱不是一条心的,那郭崇韬就是一个!”
见李嗣恩先说了,李存实也憋不住道:“还有那盖寓跟张承业,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时李克宁笑了:“一个老叟,一个竖阉,这两人都好对付。至于那郭崇韬也不过是在署中有些势众,可又能生出何事来?先前乃是河东人手不足,故而晋王委他要职。如今官家迁洛后,河东有了卢汝弼等人来投,还缺他郭崇韬一个?”
李克宁抚着胡子,接着道:“真正能掀起风浪的人都不在太原,而在外边。”
王贤跟着问道:“是幽州和沧州?”
“王推官是聪明的。”李克宁点点头,“今早我已给符存审去信,此人向来稳重,不过稳过了头便是寡断。太原若是出事符存审也只会静待其变,幽州那边不用担心。至于沧州……”
“我就知道!”李存实突然站了起来,“年前我便劝义父把那李存绍留在太原,义父偏不听我的,如今那李存绍领军在外,咱还怎么收拾他?”
“名分。”李克宁看了一眼李存实,淡淡地道。“沧州距太原数百里之遥,咱离晋王府却不过数百步,此时先机最为重要,谁抢到先机便是抢到了名分。”
李存实听后一怔,连忙抱拳道:“孩儿愚钝,但凭义父吩咐。”说完便重新坐了下来。
“眼下交给你们几人做的有两件事。其一,王府周围要戒严,没有我手令,严禁任何人出入。”
李嗣恩当即抱拳领命,李嗣本却犹豫地问道:“那若是二郎他们要出府…?”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李克宁深深看了一眼李嗣本,“咱做的都是为了保全晋王基业,嗣本知道?”
于是李嗣本也抱拳行了一礼:“末将明白了。”
“太原府四城之门也要严加看守,存实交代下去,无论进出都要仔细盘问查验,以免有梁军奸细混入城中。”说到梁军时,李克宁着重咬了两声。
李存实自然知道李克宁真正所指,狡黠一笑道:“孩儿明白。”
李克宁抿了一口茶,又转头对王贤道:“孟知祥前番受了牵连之苦,王推官明日便可以把他放出来了,回头依旧任他为中门使。”
王贤点了点头,又问道:“那李存信可要一并放出来?”
李克宁有些犹豫,石绍雍见状提醒道:“那李存信跟小太保在洹水时便已熟识…”
李克宁哦了一声,笑道:“那李存信乃是晋王亲点的罪将,没杀他已是晋王仁慈,就叫他在狱里待着吧。”
王贤拱手:“下官遵命。”
“还有一事。”一直沉默的王让突然道:“小太保呈送晋王的战报与那李思安的人头该如何处置?”
“那还用说?”李存实大笑两声,“自然是说那李存绍杀良冒功,以良民冒充敌将邀功,最好发布告示说明!”
王贤却摇了摇头:“这种事造不了假,不过既然晋王未醒,不如就将其先留在府中不要外传,以免军心受动。”
“就这样办。”李克宁打定主意,又深深地望向众人:“你们要记住了,我等谋划乃是为了河东基业永固,乃是为了咱上下文武的富贵前程。”
众人纷纷抱拳:“我等明白府尹苦心。”
“若是晋王三日不醒……为图万全,我便去王府找王妃商议后续事等。”说着李克宁站了起来,对着众人沉声道:“易中有云,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机事不密则害成。尔等切记,这几日在此地所言若是走漏风声,那便是将我等置于青史骂名之传,不仅什么荣华美梦都将成为泡影,更将身死人手,落入万劫不复之境!”
李克宁话音刚落,外间突然骤起一股冷风,堂内的烛光被吹得闪了又闪,堂上的诸人也不知是不是风的缘故,心中俱是冒出一阵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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