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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紧锣密鼓


  在大顺二年的时候,盐州共有三千多户、一万七千余口,地税收了约十一万五千斛,户税以皮子、驼毛为主,榷税少得可怜,不过两千余缗,毕竟盐利和他们没关系。

  这个财政收入,在朔方十州之中,算是比较惨淡的,多年来一直“稳居”倒数第二。

  不过邵树德对此比较满意。先天条件太差,努力了四五年就想提升排名,那有点难度。他主要看数据,比起成汭上任前大增七成,已经非常不错了,足见是用了心的。

  隔壁的宥州,有一千五百余户,大概一万人,大部分都是编户的平夏党项牧民。这些年学着半耕半牧,上了户口,纳入了幕府管制之中。

  但管理是可以管理了,文化方面却有些问题。上个月南边刚送来约五百户蜀中百姓,本打算发往胜州的,后来改道至宥州安置,先租种军属农场的田,适应关北环境。

  胡风浓烈啊,必须要对冲一下。

  原则上而言,盐、宥、夏这三个有着广阔草原的州,不会新增外地移民,主要靠蚕食平夏党项、横山党项为主,让他们定居下来,推广三茬轮作制,半牧半耕,慢慢积累户口。

  半牧半耕的生产模式,利于蓄养地力,不会在久耕之后让土地贫瘠,而且产出比单纯放牧高。一半种植粮豆,一半饲养牲畜的生产模式,也更利于蕃人上手,简直是吸引游牧人口定居的利器。

  不过各州县,在吸收蕃人方面,也是有分寸的。

  他们秉承幕府下达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命令,“蚕食”,而不是“鲸吞”,手段较为柔和,属于钝刀子割肉,利于消化,也不至于让部落头人当场翻脸造反。

  在成汭府上用了一顿午饭后,本还想住上两天的,结果成汭那两个女儿在面前有意无意出现好几次,邵树德烦了,便离开成府,巡视起了五原、白池二县。

  成汭在一旁作陪。

  “这条私道已经半废了吧?讨伐灵州那会,铁骑军经此私道渡河,迂回灵州后方。”站在一条满是杂草的土路边,邵树德问道。

  国朝的驿道系统很发达,原则上来说,不允许你走私人开辟的小道。

  景龙中,崔湜开石谷新路,朝廷就禁止行人、商旅再走商山道,统一走新路,至大昌关交税。

  灵州到绥州,有一条长一千二百里的东西向大驿道,商人若不走这条道,被税警抓到的话,怕是要被罚得哭出来。

  当然那是以前,现在朔方、邠宁、渭北三镇尽撤内部关卡,只在进出的边境地区收取关税,内部腹地,走不走官道也没关系了,没人会罚。

  “这道还是有人过的。”成汭答道:“上月有河西党项过境,拓跋仁福带了两千骑,还有附庸千余,从此路过,南下庆州。”

  征召拓跋仁福东出,花了不少工夫。

  这厮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屈服了,显然是惧怕遭到赤水军、玉门军、甘、凉二州部落军的联合打击。

  不过他借口已与李仁美撕破脸,须得留兵防备,只带了两千骑南下,外加刚收编的千余骑杂兵,多半是党项、鞑靼、回鹘之类的杂七杂八的部落。

  三千骑东出,虽然有点应付差事的意思,打仗多半也很滑头,不会力战,但终究是迈出了第一步。

  拓跋仁福,呵呵,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阴山蕃部前阵子也刚刚动员,庄浪氏、哥舒氏、浑氏、王氏、契苾氏,各出兵一千,由契苾璋统率,总共五千骑,汇合了地斤泽嵬才氏的一千骑,取道夏州,前往陕虢。

  这些部落太平了太多年了,连部落间的仇杀都渐渐看不到了,再养下去,怕不是要养废。正好东出见见血,提升下战斗力。

  成汭也知道大帅征调蕃部人马东出的事情。

  他阴暗地想,这莫不是消耗蕃人丁口之举?那些部落兵,战斗力很成问题,自由散漫,器械不精,一上阵怕不是要被马槊给冲垮。

  但想想又不对。草原也没多少马,部落仇杀减少后,愿意养马的就更少了,牧民也不是人人会骑马。此番抽调的是骑兵,那么至少生活过得去,是部落间战争的中坚,这些人若是损失掉了,各部头人得心疼得要死。

  邵树德不知成汭的想法,不过他猜得也大差不离。

  现在是征调草原蕃部骑卒,以后还要征调步兵呢。

  对草原诸部来说,养马是极其不经济的,一般不愿多养。辽国鼎盛时,千万人口,和平时常备军大概二十万,其中十五万步兵,五万骑兵。战时,征调宫帐军,有十万零一千人,其中也以步兵居多,这部分人训练不错,可当正规军看待,辽国正儿八经的骑兵其实也就十万人。

  国中养马百万,比本朝盛时76万匹多一些,战时拨发,给步兵骑马机动用。

  辽国,就兵力构成来说,其实以步兵为主,奚人就以步战闻名,虽然人家是游牧的。

  没办法,大部分牧民都很穷,靠自己养马不现实。

  邵树德最近在组建骑马步兵,就打算从各蕃部中征调壮丁训练。他们虽然没有马,大部分人骑术也很一般,但终究会骑马,节省了不少训练成本。

  当初威慑河东,阴山蕃部就集结了数万牧民,头人临时分发马匹,自备器械上阵,还是很有潜力可挖的。

  在五原、白池巡视了半个月后,邵树德又回到了盐州。

  调任听望司判官的裴通传来消息:结束春播农忙的渭北、华州二镇征集十万夫子进入陕州,陕虢二州也征发了五万夫子,为战争做准备。

  “李唐宾手里的兵可不少了啊。”邵树德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在牒文上用印签字。

  河源军、积石军总计一万六千步骑东进。

  本来就驻防当地的天柱、天雄、顺义三军还有一万六千人。

  义从军已经临时膨胀到一万八千众。

  折嗣伦的凤翔军已经返归本镇,但都护府侍卫亲军两千人仍然留在当地。

  足足五万二千大军!对朔方军事集团来说,这是方面大将兵权最重的一次。去年的战损缺额也已经由都教练使衙门选送新兵补齐,可谓齐装满员。

  而且,这些部队里,还有不少杂牌!

  河源军、积石军、顺义军三部,除部分人外,绝大多数都是老藩镇原班人马,未及整编,忠心、士气、装备、战斗力,是不如天柱、天雄这些嫡系的。

  义从军里面多了上万山民,右厢青唐都也不是很能信任。

  政治生物邵树德不给人任何一丝造反的可能,于是他命令道:“卢书记,再写几份牒文。”

  “第一份,任李唐宾为河洛经略使,没藏结明为经略副使,义从军、侍卫亲军这两万人由没藏结明统率。行军作战,正使一言而决,各部皆须听令。若有抗命者,定斩不饶。”

  部队可以归不同的将领统带,但作战时只能有一个声音。强调这一句,也是吸取了委员长的教训,担心没藏结明不服李唐宾的指挥。

  “第二份,各部骑兵集中使用,一共八千余骑,由义从军游奕使白珪统率,任其为河洛游奕讨击使。”

  说完这个,邵树德让人将白氏找来。

  白氏是邵树德带到兴德宫照顾起居的诸侍女之一,一直跟在身边。

  白氏很快便来了,她的神色有些害怕,以为是办了什么错事呢。

  “给你兄长写封信。”邵树德将她揽入怀中,轻轻抚摸着,温和道。

  白氏虽然已经侍寝过几回,但当着亲兵和卢嗣业的面,仍然羞红了脸。

  “妾不识字。”白氏的声音有些颤抖。

  “卢书记帮你写,你口述便行。”邵树德喊了一声:“挑几件儿时的趣事,和兄长拉拉家常。”

  卢嗣业当然知道该怎么写,老秘书了,写得绝对感情真挚,让人读了胸中涌现出一股亲情。亲情之外,自然还有一些别的东西,白氏不知,白珪肯定懂。

  “第三份,调陕虢军万人东出,李璠亲领,是为客军。”

  其他各支部队,邵树德没有明确谁东出作战,谁留守后方,但陕虢军他明确了:出战。

  “第四份,华州王卞统军出潼关,清查诸隘道,分兵留守。”

  “第五份,任命朱亮为粮料使,兼硖石勾当寨栅使。”

  前线的粮草,大多屯于陕州,尤以硖石为重。

  “第六份,供军使衙门调拨灵州粮草、器械,用漕船运输,顺流而下,先储放至延、丹二州。渭北节度使任遇吉遣人与王重盈交涉,言需借用河中渡口若干,等其回信。”

  “第七份,进奏院赵光胤,拜访南衙北司,言需借用陕州转运院船只若干。”

  国朝初年,太宗伐王世充,就是从潼关用船运粮至洛阳附近,这才能支持他的军队远征。但朱全忠有水师,梁、晋争霸时,这支水师在大河不上冻的时候,屡次发挥关键作用,以至于李存勖一直等到冬天河面结冰,汴军水师失去作用,这才大举南下。

  这段河道航行较为凶险,还有汴军水师的威胁,究竟能发挥多大作用,委实不好说。反正先用起来,作为后勤线的一个补充。

  没有水运,打仗太难受了。

  朝廷以前从扬州运粮到河阳,斗米费钱三十。

  灵夏如果走陆路运粮南下到关中要花多少钱?

  后唐年间有个例子。

  邠宁节度使药彦稠从中原带来了三万步卒,又汇合了关中两万步军、两千骑兵,护送安从进任定难军节度使,攻关北,拓跋仁福纠集了五万党项步卒、三万骑兵,但连战连败,部众溃散,最后靠死守夏州坚城熬退了后唐大军。

  熬退的主因是一斗粟从关中运到夏州,“其费数千”。运粮过横山,其实距离不长,但成本是河南水运的一百倍以上。

  从潼关陆路运粮到洛阳,这成本也能到天上去,而朱全忠可以用水路运粮、运兵。

  长期相持,真不知道谁亏。

  卢嗣业写完后,邵树德看过没有问题,签字用印,发往都虞候司走流程。

  定远军使王遇也已经率八千步骑南下金商。

  “战争季”,紧锣密鼓地开始了,当真一年都不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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