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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五章 阿姐


  一支铁箭擦着弘利蒙库的身侧窜出了包围圈,但戈尔朵如同黑夜中悄无声息的暗影一般,迅速起跳。

  它带着陆麟臣从黑狼群中一闪而过,不到一眨眼,陆麟臣就出现在了弘利蒙库的身边。

  铁力达眼尖,一下就看到了陆麟臣。

  两人没来得及寒暄,只见陆麟臣拿着刀,瞬间翻身到了弘利蒙库的肩膀上。

  铁力达看得出来,他的动作其实有些勉强,和最开初猎豹般的敏捷强势,相差并非些微。

  陆麟臣抓着弘利蒙库的耳垂,起刀刺进了他的耳朵里。

  弘利蒙库反手过来,像是平时拍打蚊子一般呼掌。陆麟臣深知这一掌的力道,他想也没想便抽刀出来,翻转手腕对准了弘利蒙库的掌心。

  玄元刺穿了他的手掌,陆麟臣也同样被按在了他的后颈处。

  胸腔中断裂的骨头收到大力的挤压,陆麟臣的脸痛得像是失去了人色。

  他用尽全力拧着刀柄旋转,在弘利蒙库的手心中捅出了一个血洞来。

  老实说这还得感谢弘利蒙库,不然凭陆麟臣现在的状态和弘利蒙库的身体素质,他想刺穿他的手掌简直是说梦话。

  不过弘利蒙库也似乎是真的不怕痛,换做常人,手掌被捅这么大的血窟窿,就算不松手,手上的力度也少有一分不减的。

  陆麟臣咳了几声,他用力顶着刀柄想要推开弘利蒙库的手掌,却被他一把抓住了。

  弘利蒙库把陆麟臣举在半空,有些奇怪又有些意外地看着他:“你还没死?”

  陆麟臣笑了出来:“你都还没死呢。”

  就这一句话,陆麟臣感觉自己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把它用不那么失掉气度的方式说了出来。

  这个距离,要是陆麟臣还有力气,抬刀就能刺中他的眼睛。可弘利蒙库手上的劲就没减过,陆麟臣感觉自己已经游走在死亡的边缘,更别提出刀了。

  一支铁箭破空而来,擦着陆麟臣的腰际朝着弘利蒙库的心脏而去。

  情况紧急,弘利蒙库丢开了陆麟臣,双手抓着箭身后退出去十多步远,才勉强维持住了身形。

  他拿着铁箭,抬起头来看着重弩的方向,直接将铁箭投掷了出去。

  沐怀时从重弩上跳了下去,在草堆上滚了几圈后才爬起来,她抬头看着被铁箭毁掉的重弩,心里有些担忧了起来。

  弘利蒙库的眯着眼思考了片刻,便转身在周围逡巡了起来。

  陆麟臣回头看了一眼被破坏的重弩和站在下面,明明惊魂未定,但又十分勇敢无畏的沐怀时。

  他忽然低下头笑了笑,然后眼神一狠,抓着刀站了起来,踩着但戈尔朵的后背起跳,双手握刀朝着弘利蒙库的后颈劈下去。

  弘利蒙库是想找铁箭,他还想破坏重弩,陆麟臣身体受伤了,大脑却依然飞快地运转着。

  重弩里的铁箭,是压制着黑狼的重要存在,虽然它的箭有固定的数量,但只要弩架还在,战场上的铁箭也不是没有被捡回来的可能。

  但要是这么被弘利蒙库给毁了,恐怕重弩全毁后,这里的人也活不了多久。

  “铁力达!”沐怀时隔着很远的距离,喊着铁力达的名字。

  铁力达砍断了咬着自己肩膀的黑狼头,费劲地把它的牙关打开,把断头踢开后转身。

  沐怀时指着被毁的重弩,他一下就明白了过来,必须找人把重弩箭回收回来。

  他转头在包围圈中寻找着合适的人手,却看见远处的蛮武士,已经在不远处,拔出了卡在土壤中的巨箭。

  他一把将黑狼的尸体撕扯下来,然后瞄准了一架重弩,冲刺着准备投掷。

  “王妃!”铁力达回头大喊,“不要管黑狼!先杀了这些蛮武士!重箭不能断!无论多少重弩被破坏!”

  沐怀时的脑海中闪过无数种可能性,刚刚弘利蒙库抓住了箭,反手就投回来,破坏了重弩。

  如果重箭出去,没有杀死蛮武士,那么他们一定会捡起箭,学着弘利蒙库投掷回来。

  这是其实不过是一场赌约而已,看谁的准头高。

  “好!”沐怀时转过身,朝着远处的指挥台跑。

  她匆匆地登上指挥台,在旭日干迷惑的眼神中东翻西找,终于找到了指挥旗帜,然后趴在台边朝着所有的重弩兵打出了手势。

  “重箭不一定能杀了这些人,”旭日干提醒她,“他们的体格特殊,重箭也许只能伤及皮毛。”

  “但重箭落地,他们就会捡起来扔回来,”沐怀时说,“重弩要是全被破坏掉,我们真能守到巢勒蒙库死吗?”

  沐怀时从这里看过去,其实也能看到剩余的重箭不多了。

  大概在这里的人谁也没有想过,自己有生之年,会在一场看不见希望的战争中如此奋力一搏。

  来这里之前,还有不少人觉得此事与自己无关,但见识到巢勒蒙库的强大和凶残后,在场的人多多少少明白了些。

  雪崩时,哪有一片雪花是真无辜呢?

  巢勒蒙库血洗了草原后,迟早会把目光投向非他族类的其他地方。

  当战事与己相关时,他们也被逼得背水一战了。

  “哥哥之前希望你是错的,后来又不得不承认你是对的,”旭日干无奈地笑了笑,“此时此刻,又希望你倒真的是错的。”

  沐怀时愣了一下,有些疑惑地看着自己的哥哥:“你说什么绕口令呢?”

  旭日干摸了摸她的头顶,把她手里的旗帜拿了过来,拉着她手腕让她坐在了自己的身侧。

  “陪我坐一会儿吧。”旭日干说,“反正现在也这个样子了,你去哪里都帮不上忙。”

  沐怀时想要反驳他,她刚刚才救了陆麟臣,但看着旭日干的样子,反驳的话到了嘴边,也就咽了下去。

  “北州王这个人,”旭日干说,“倒还确实让人十分意外。”

  沐怀时没说话,她虽然坐在旭日干旁边,眼神却依然在眺望着远方。

  她看不清那边的情形,却也还是能看见密集的刀影和令人眼花缭乱的金光。

  “那是什么啊?”沐怀时喃喃地说道。

  她想站起来仔细看看,刚一起身,一直铁箭忽然朝着指挥台飞了过来。

  旭日干一把将沐怀时拉倒下来,护在怀里,一边回头看着木质的指挥台被铁箭洞穿出一个窟窿来。

  这箭应该是偏离了方向,在投掷时又收到了阻拦,所以才歪歪扭扭地飞到了这里来。

  “他们能守住吗?”沐怀时挣扎着爬起来,看着混乱的战场中。

  蛮武士一边躲避着重箭的射击,一边想方设法找到遗落重箭破坏重箭架。

  沐怀时看得出来,当他们拿起重箭准备投掷时,身体舒展的状态就会把最脆弱的部分暴露出来。

  这是铤而走险的机会,也是毁于一旦的陷阱。

  喀拉山缘边传来了山石碎裂的声响,沐怀时心中的焦虑越来越深重。

  她好像从来没有想过,尉迟醒要是死了,她要怎么办。

  沐怀时站了起来,想要去自己的马匹边取蛊虫。

  旭日干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你要干什么?”

  “我在重箭上涂了朔州人的毒药,里面混了些蛊引,蛊虫在我马背上。”沐怀时说,“等下你打个手势,让他们想办法用重弩伤到这个大个子,一点小伤口就可以。”

  “一开始你怎么不放?”旭日干感觉不太对。

  蛊虫这种东西,沐怀时既然带了,就没必要藏着,留在最后才用。

  沐怀时咬了咬下唇,仿佛不是十分愿意说出来。

  “尸蛊?”旭日干一眼就看了出来。只有尸蛊,才是要用时才能放,否则暴露出来太久,蛊虫便会死去。

  “你想过他要是知道了,”旭日干问他,“你该如何自处吗?”

  沐怀时低下头笑了笑:“我还以为你要问我去哪里学的这些邪门歪道呢。”

  旭日干松开了手,无奈地叹了口气:“算了,去吧。”

  这是他的妹妹,他只怕他的娜仁托娅过得不快乐,哪还有心思去想其他的。

  “我没害过人。”沐怀时说,“这东西是我捡到的。”

  沐怀时觉得,说是捡到的其实有些令人难以相信,换做其他人,沐怀时大概也不会说出来。

  注定要被误解,还不如少去费心思解释。

  但旭日干不是别人。

  “知道了,”旭日干说,“保护好自己,放了就回来。”

  沐怀时点了点头,从木楼梯上急匆匆地跑了下去。旭日干抬起头,看着被烟雾缭绕的战场,无奈地长叹了一声。

  喀拉山缘边的爆裂声不断传来,沐怀时在战场中穿梭着,找到了自己的白马,从马背的口袋里找到了一个粗制滥造的陶筒。

  她摸出一把匕首来,在身旁的黑狼尸体上摸索着,找到了它致命的伤口后,用自己的裙摆按在了伤口上。

  鲜血还带着余温,迅速就染红了她的裙摆,血色一直爬到了她的腰际处。

  她抓起裙摆,在陶筒上方用力抓紧,血液一滴一滴打进了陶筒里。

  绿色的光在陶筒中亮起了一瞬间,沐怀时把它放在了地上,然后快速躲到了黑狼的尸体后去。

  一线绿光忽然亮了起来,蚊虫般的嗡嗡声在沐怀时的身后响了起来。

  她靠在黑狼的尸体上,双手捂着自己的耳朵,等嗡嗡声彻底消散时,她才探出头去,看了一眼空荡荡的陶筒。

  沐怀时飞快地捡起了陶筒,朝着指挥台那边跑过去。

  一支铁箭破空而来,将她身后一架重弩的承重梁打断了。巨大的机器轰然朝着她倒塌下来。

  “王妃!”一旁骑兵看见惊恐回头的沐怀时,想要冲过去将她拉走。

  但重弩倒塌的速度远快过马匹,尘烟过后,沐怀时消失在了重弩破碎的木结构下。

  巢勒蒙库在狂风中怒喝一声,金光再次从他周身荡来,席卷着刀影,如秋风尽落叶。

  尉迟醒脑海中的某根弦被轻轻拨动,他忽然侧身贴地滚到一处岩石缝旁。

  只听得他身后炸开一声巨响,岩石崩散成了碎石块,其中碎屑还打到了尉迟醒的脸上。

  他连连后退着,躲避着巢勒蒙库越来越快速紧迫的刀势。

  每一次的兵器撞击,都让尉迟醒浑身的骨头经历一次被打碎的痛楚。

  巢勒蒙库猛烈迅速地出刀,尉迟醒知道,他只要一下没挡住,就会永远留在这片属于草原英雄的土壤之上。

  可就是这么想着,他的脚下却突然一空,整个人从一块岩石上栽了下去。

  他的身体骤然一轻,然后猛地装上了冰冷坚硬的石块上。疼痛让他的眼前出现了雪花般的杂点,他视线还没恢复清明,身体又是一轻。

  巢勒蒙库一把抓住了尉迟醒,捏着他的胸骨用力往下按。

  尉迟醒喷出一口血来,糊在他自己早就没了血色的半张脸上。巢勒蒙库有些玩味地看着这个人,然后一把拿过他的刀,深深地插进了岩石里。

  寒山尽平整个刀身都被贯进了岩石中,刀柄抵在了岩石表面上,巢勒蒙库还不忘拿过一块重石压住它。

  他抓着尉迟醒,阔步朝尉迟夜的方向走过去。被寒山尽平洞穿的膝盖骨,让他走路有些跛,不过这并不影响他的速度。

  尉迟夜看着巢勒蒙库走过来,手里还抓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因为手臂无法用力而连连坠落回去。

  “别着急,”巢勒蒙库十分好心地安慰她,“你可以等一会儿再这么激动。”

  巢勒蒙库一松手,将尉迟醒扔在了地上。他在尉迟夜恨不得撕了他的眼神里,慢慢地踩住了尉迟醒。

  巢勒蒙库的体型大,脚掌便足够踩住尉迟醒的整个后背。

  尉迟醒被死死地踩住,只能趴着偏过头,看着脸色青白的尉迟夜。

  他露出了一个疲倦的笑容,满脸是血地看着尉迟夜:“阿姐,你哪里疼,等我们回去了,我找最好的医者来给你看看。”

  尉迟夜在这一瞬间,周身的血液全都凉了下来,她颓然得往后倒坐了下去,一点力气都提不上来了。

  “尉迟醒!”尉迟夜仰起头,对着天空嘶喊着他的名字,“你真是个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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