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为报仇而战
舒震刚走进自己的军帐准备换衣服,门帘就被一下掀开。意气风发的女将军抚着佩剑昂首挺胸地走了进来。
她的头发被高高地束起,扎成了一个马尾,随着她的步伐在她背后扫动着。
舒震转身看着这个闯进来既不行礼也不打声招呼的女将军:“池将军几日不见,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池照慕是舒震的王姐舒文心在被屠城前就藏起来的幺女。舒震找到她的时候,她躲在一个柜子里,用牙齿咬着自己的手背,伤口最深能看到白骨。
太辰皇帝让舒震的父亲选,整个皇族只留一个人,他选了舒震。他告诉舒震,记住今日之耻,来日百十倍千万倍还给他。
池照慕身后跟着两个将士,一个文弱书生被他们押解着往前走,他嘴里被塞了块布,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舒震见状不由得笑了起来:“你绑他来做什么?”
池照慕感觉自己的舅舅好像是认识这个人,她提着书生的后领子,把他往舒震面前一丢:“他从王宫中出来,我怀疑他想逃跑出去送情报,就先绑来了。”
舒震笑了一下,接着忍不住笑了起来,肩膀都跟着一起抖动。过了好一会儿,舒震笑够了,走到了刀架边,把见龙于野搁了上去:“照儿,他叫言恬,你先放了他,我来问问是怎么回事。”
池照慕愣了愣:“舅舅竟然真的认识他。”
她把佩刀抽出来,寒光闪过言恬的眼睛,他不由得后缩了一下。池照慕手起刀落,捆绑着言恬的绳索应声落地。
言恬把自己嘴里塞着的布扯了出来,拍了拍自己的素衫。然后转过来对着舒震礼数周全地拜了下去:“荒山侯。”
舒震摆手,示意他不必拘泥。言恬站直了身子,侧目看了一眼池照慕:“我本欲先行动身南方,去宛州平原静候荒山侯,没想到被池将军抓来,倒提前见了我的恩主。”
“哦?”舒震挑眉,“你就敢断定我要回南方?”
“荒山侯,”言恬说,“起兵容易,成就功业难,如果你的野心只在报仇,我只为故去的不夜国先王不值,为舒家王族上千条人命不值。”
舒震想起来自己去见容虚镜的时候,她也说过几句差不多的话。
“你可是靖和人,我是叛军,”舒震说,“你来为我出谋划策,不怕愧对祖先吗?”
言恬笑了笑:“荒山侯,哪有说自己是叛军的?再说了,我起前没有说吗,是不是叛军,不影响您的为人。”
“王朝更迭,天下易主,自古皆是常事,”言恬双手叠于胸前,对着舒震长拜下去,“言常欢要做搅弄风云辅佐霸主的谋士,不做昏庸皇帝的花园侍卫,年年岁岁去摘那未熟的果,去剪那多生的枝。”
“嘁,”池照慕不屑地从牙缝中发出一个音节,然后昂着头开口,“酸里酸气的书生,能做什么。”
“照儿,”舒震用一种责备但也宠溺的目光看了她一下,“不可对言先生无礼。”
“无妨。荒山侯,”言恬笑了笑,“这样就要求您将我收入麾下着实不够有说服力,既然池将军问我能做什么,我言恬就告诉荒山侯,我能救您这八万精骑。”
池照慕差点对他动手:“满口狂言!我大军镇压皇城,还轮得到你来救?!”
“池将军以为,”言恬没有理会她的质问,反而反问她,“靖和骠骑将军陆征如何?”
池照慕知道当时岭南一战也有陆征的份,但国仇家恨不能让池照慕不承认陆征的将才:“当时名将,英雄出少年。”
“池将军觉得,靖和一品上将军,四海可定威武侯风临渊又如何?”言恬接着问。
池照慕思考了片刻:“武功无双,忠勇无双,谋略无双。靖和有他,是靖和的大幸。”
“池将军以为自己如何?”言恬又问。
池照慕看了一眼自己的舅舅,舒震点了点头,示意她大可直言。
“亡国之耻,屠城之恨,灭门之辱,一三百多个日夜,无一日敢忘,”池照慕说话的时候,几乎是咬着牙在说,每一个字里,都带着入骨的仇恨,“我池照慕活着一日,拿着刀剑一日,就是为报仇而战的!”
“池将军一战与意气风发的陆麟臣一战,”言恬问,“胜算几何?”
池照慕毫不犹豫地回答:“七成。”
“风将军呢?”
池照慕沉默了许久,犹豫着开口:“三成?”
言恬表示认同地点了点头:“在下也是这么想的。但池将军,你们要战的,既不是意气风发的陆征,也不是意气风发的风临渊。”
“是仇恨中穿越荆棘而来的陆征,和忍辱负重凯旋后发觉皇城沦陷的风临渊。”言恬说,“你们在仇恨和隐忍里淬炼了四年,不可能不知道这把刀的厉害。”
“李氏衰亡已经是必然,”言恬指着舒震身后的战场版图,“朔州、幽州、放州、宛州、雷州、平州、冀州……四海山岳五方疆土都是你们战场!这个皇城占不占于你们有何异?!”
池照慕顺着他的指向看过去,如鼓点般擂动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撞击着池照慕的耳膜,舒震突然为言恬鼓起了掌来。
“家父曾说,有成事之能,最明显的表现就是天下良将英才皆愿为我所用,”舒震朝着言恬走过来,托起了他的手臂,把他扶了起来,“舒震帐前,永远有言先生一席之地。”
言恬站直了,与舒震平视着:“据我所知,陆征带着飞羽军正从沧州北上。风临渊得胜南下凯旋在即。荒山侯,这样一来,您有很大可能被两面夹击。”
“陆征师从宁还卿,但私下在风将军座下学习的时候远远更多,”言恬说,“他二人一旦联合制敌,八万善于骑射的飞羽军,二十几万装备精良的金吾卫,您的处境,实在是堪忧。”
“依先生的意思,我这就要南回?”舒震问。
“不止要南回,”还要兵分两路,“一路从雷州南回,一路自冀州而行,绕到沧州逐鹿原背后,伏击皇室。”
“伏击皇室?”舒震似乎对这个提议很是狐疑。
“陆征带着飞羽军很快就会追上自雷州南回的军队,一旦陷入鏖战,风临渊的金吾卫随时都有可能赶到支援。只有给皇室捅出乱子,陆征无暇与荒山侯缠斗,您才有机会回到南方。”言恬遥遥地指着战场版图,一一给他指出来行军的路径。
“你能肯定陆征带走了所有飞羽军?”舒震问。
“这个嘛,”言恬嘴角露出了一抹嘲讽意味十足的笑容来,“我相信陆征将军心中的难平之意,与我不相上下。太辰皇帝为了他的李璎公主,置秦关于不顾,置皇城于不顾。这样的君主,恐怕没有几个飞羽军不跟陆将军走。”
“舒将军!”池照慕单膝跪了下去,把自己的佩剑抱在手里,“末将自请带领主力军队南回,还请舅舅带兵突袭皇族!”
皇族那边到底有没有留守的军队只是言恬的猜测,如果没有那最好,即使有,带兵突袭的将领全身而退的几率也是很大的。
而带着主力军队南下的将领,一旦陆征怒火中烧完全不顾皇族,一定要和他们缠斗,等风临渊二十万大军一到,会不会全军覆没也是未可知数。
舒震扶着她,把她拉了起来。池照慕的眉眼像极了她的母亲舒文心。眉毛英挺,眼睛大圆,每一下眨动都像是有水波流转一样摄人心魂。
如果没有四年前的大祸,池照慕应该也还在学着那些她不断逃课的刺绣琴棋,隔三差五跑到舒震府上来,拉着他抱怨课业有多无聊。
一眨眼四年过去了,军营把她锻炼得英勇而果敢,长枪横扫,刀剑出鞘,她也算是名动一方的将军了。
“你去突袭皇族。”舒震说,“你是女孩子,不要总揽危险的事情做。不然我们男人的肩膀和胸膛,是用来做什么的?”
“你以后如果遇到了心中喜爱的人,一定要挑最省力气的事情做,”舒震弹了一下她的脑门,“女孩子是用来疼爱的。”
言恬总觉得他们两个搞得像是诀别一样,他在此处就显得无比多余。
“那个,荒山侯。”言恬干咳了几声,试图找点存在感,“是这样的,虽然这事有一定的危险,但是我能保证你们舅侄都不会丢性命的。”
最多受点伤,言恬在心里默默地补了一句。这卦可是星算的观星长老给算的,怎么可能出错,自己是要陪着舒震征战四方的,小小困境不足以搞得如此紧张。
池照慕下定了决心后重重地点头:“那我现在就出发,带走五千精骑。”
舒震思考了片刻,觉得五千应该足够,对着自己侄女点了点头:“幽州汇合。”
池照慕后退一步,伸出左手覆在自己右边肩头的青色狮子头上:“不夜国,青狮精骑副统领池照慕,定不辱舒将军所托!”
舒震目送着她走出了自己的军帐,他转过身,凝视着自己挂在木支架上的铠甲。
岭南一战后陆征名扬天下,无人不知这个如日中天的少年将星。舒震也听过一点他的传言,但他总觉得心里扎了一根刺。
陆征的名声地位,是用自己族人的尸身做的垫脚石。
舒震伸手碰了碰护心镜上露着獠牙的狮头:“陆征,久仰大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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