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谈心,解除疑心
翌日酉时,箫明煜回宫了。
回宫之后直接去了寿康宫,先看望依旧在病中的太后。
太后此时不喜见人,只让应嬷嬷带了箫明煜进去,遂,容青烟便携着众人在寿康宫外等候。
足足半个时辰,箫明煜才从寿康宫出来,挥手打发众人回去,然后跟着容青烟去了长宁宫。
容青烟陪着他用了晚膳,见他没有走的意思,便试探着问,“皇上今晚要歇在长宁宫吗?”
箫明煜捏捏她的脸,“自然”
对此,容青烟只得嘱了人伺候他沐浴更衣,然后让姜裳去拿了蒙灵留下的安神香。
夜深,寝殿内静谧无声,容青烟点上一支安神香后,便走向窗前,把窗户开了少许,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发呆。
晋王在时,陪她在这里看过月亮,那时,月亮有缺口,他们期盼团圆,此刻,月亮是圆的,却没了期待之意。
“在想什么,嗯?”
箫明煜从后面抱住她,脸在她温热的脖颈里蹭着,容青烟浑身一僵,浑身的血液倒转着恶心。
她攥了攥拳头又暗暗松开,伸手关了窗户,然后掰开他放在腰间的手转身看他,浅笑盈盈。
“自然是想皇上,臣妾还以为皇上去几日就回来了,没想到一走竟是半月”
箫明煜的指尖滑过她细嫩的脸颊,眸中带着缠绵炙热之意,“朕也想烟儿想的紧”
听他语气有些暧昧,容青烟忙挽住他的胳膊,只当没看见他眸里的情意,兴致勃勃道:
“皇上不好奇淑贵妃的事吗,臣妾同皇上好好讲讲这半月发生的事吧”
长宁宫,寝殿。
箫明煜躺在床榻后,容青烟吹灭了几个蜡烛,只留了床前两缕微弱的烛光。
箫明煜朝她伸出手,容青烟伸手握住,爬上床榻,却没有躺下,而是坐在了他旁边,柔声道:
“皇上日夜为百姓操劳,又赶了许久的路,定是乏了吧,臣妾近来跟褚嬷嬷学了松懈精神的法子,臣妾给皇上按按吧”
箫明煜没反对,把脑袋枕在她腿上,容青烟的手按在他的太阳穴,慢慢揉了揉,轻声道:
“皇上在寿康宫待了许久,太后跟皇上说了淑贵妃的事?”
箫明煜舒服的闭上眼睛。
“嗯,太后同朕说,这事与柔妃无关,都是那王骞一人谋划”
说完,突然睁开眼睛,直直的看着她,脸色有些难看。
“烟儿被人刺杀,为何不送信给朕?若非太后告诉朕,这么大的事,烟儿是想瞒着朕吗?”
容青烟含笑解释道:“臣妾哪里敢隐瞒皇上,臣妾与皇上相识多年,皇上应该了解臣妾,臣妾喜欢报喜不报忧,臣妾无事,又恐惹皇上担心,此事不提也罢”
箫明煜一愣,视线不经意触及她手腕上的那处疤痕,目光一颤,又极快的移开,再次闭上了眼。
“烟儿无事便好,胡媚儿当真是猖狂,竟敢用花蛇毒这样的剧毒”
容青烟一愣,眉心狠狠跳了跳,他怎么知道是花蛇毒?
太后担心经由花蛇毒查到胡成海,特意封锁了消息,说是叶尚宫的鬼魂带来的不祥之物,严禁宫里任何人提起此毒。
她虽然知道前因后果,却也没想把事情闹大,所以便随了她去。
所以,箫明煜是如何知道的?
她想问,话到嘴边又放弃,也是,这男人就算出了宫,也会有眼线留在宫里,随时掌握着宫里的动向和消息。
他没问莲芜宫闹鬼的事,想来,他的眼线已经告诉他。
箫明煜伸手在容青烟腿上拍了拍,没察觉到自己话中的不对劲,已经笑容愉悦的转移了话题。
“烟儿果然是厉害,设局天衣无缝,竟连太后也没瞧出破绽,烟儿快同朕说说,这出戏,是如何的精彩?”
容青烟慢悠悠的帮他按着脑袋,将近半个月来宫里发生的事,挑能说的都与他说了一遍。
听完,箫明煜夸赞一番,容青烟似不经意叹道:
“淑贵妃临走时,心心念念着要给皇上生个孩子,无论如何,她对皇上也算真心,太后想给她大办丧仪”
“臣妾也觉得该给淑贵妃一个体面,否则左相定是不愿,只是,如今水灾难民的事横在前面,若是大办,那些朝臣定会说铺张浪费,让皇上为难”
闻言,箫明煜勾唇冷笑,嘲讽的笑声里带着极寒的厌弃。
“体面?哼,若非她是左相的嫡女,朕恨不能直接把她的尸体扔进乱葬岗,让她死无葬身之地,她屡次毒害皇嗣,又屡屡对后妃出手,实在罪不可赦!”
容青烟眉心一跳,幽幽道:“纵然她有大错,对皇上终究是真心”
箫明煜的笑容更讽刺,如同玩笑一般随意。
“真心?朕利用她稳住左相,她利用朕为左相府谋求富贵荣华,在宫中耀武扬威得到她想要的盛宠与地位,朕与她不过互相利用而已,何来的真心”
他的话,字字落在容青烟耳中,只觉讽刺,竟第一次同情起胡媚儿,可怜她献出的真心,在她心爱的男人眼里,只是权谋博弈之术,只是薄凉的猜忌和算计。
暖若春日的一颗炽热真心,换来落花凋零的结局,多可悲。
许是容青烟一直沉默着没说话,箫明煜察觉到什么,睁开眼,抬起胳膊握了握她的手,满眼深情。
“烟儿,你与胡媚儿不同,更与这后宫的女人不同,她们只是朕不得不娶的棋子而已,你是朕唯一想娶的妻子”
容青烟似感动,笑意盈盈,“臣妾心里明白”
明白,她很明白,她明白差一点,她就成了胡媚儿。
若非她早一点收心,若非她早一点认清这个薄凉的男人,她的下场,只会比胡媚儿更悲惨,因为她已经没有可以为她撑腰的荣鼎娘家。
“皇上,淑贵妃走后,柔妃整日沉浸在苦痛中,对淑贵妃也是万分愧疚,臣妾想,不若把淑贵妃的丧仪交由柔妃操办吧”
容青烟放缓动作,轻声细语。
“一来,让她做些事可转移悲苦的情绪,二来,她既如此愧疚,便让她最后送淑贵妃一程,也算全了她二人的姐妹情谊,皇上觉得如何?”
箫明煜抬手捏捏她的脸,嘴角含了似有若无的笑意,“烟儿就是想把这件事丢出去,对吗?”
容青烟被看穿,倒是大大方方的承认。
“是,这是个苦差事,办的好得罪朝臣,办的不好得罪太后和左相,左右这是他们左相府自己的事,交由柔妃,不管操办的如何,也不会有人挑刺,就算有人挑刺,左相和太后也会给她撑腰”
她怅然一叹,眉宇间扬起淡淡的哀愁。
“臣妾背后没有家族帮衬,只有皇上给臣妾撑腰,若是臣妾惹了事,臣妾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左相又不能逼死臣妾,臣妾只怕左相以臣妾为借口刁难皇上”
箫明煜看着她,有安抚之意。
“谁说烟儿没有家族帮衬,朕瞧着,自从烟儿上次回家之后,镇国公与之前不同了,说话时的分寸和处事度量,都比从前好许多,想来,是烟儿同镇国公说了什么”
容青烟见他眉间有若有所思的神态,温声解释道:
“是,臣妾上次见到父亲,确实说了许多话,臣妾不敢欺瞒皇上,自爷爷离世后,父亲就失去了主心骨,终日浑浑噩噩不知所谓,臣妾原也是恼他宠妾灭妻不想管他,可他到底是臣妾的亲生父亲,更是皇上的子民”
“既然担了镇国公的头衔,吃着朝廷的俸禄,就得为皇上效力,臣妾告诉他,皇上不指望他有多大能耐,只要他做个不参党争的纯臣即可,安分守己,不给皇上添麻烦,皇上必然不会亏待了他”
箫明煜很欣慰,拉着她的手握在掌心,“烟儿为了朕如此操心,朕很高兴”
容青烟感激道:“臣妾才要感谢皇上,皇上准许范太医为母亲医治,母亲的身子已经日渐恢复了,皇上对臣妾好,臣妾自然要对皇上好”
说罢,似不经意道:“皇上这次出宫还顺利吗?”
箫明煜唏嘘一声,温润的脸色沉了沉。
“哼,有左相陪伴,自然是顺顺利利,烟儿说得对,朕若是一直困在这里,还不知左相有这么大的能耐!”
容青烟似不解,“皇上此言何意?”
箫明煜语气冰凉,“这一路,在左相的特意安排下,朕见到的是太平盛世,没有民间疾苦,没有官宦贪污”
“处处都是赞扬朕的美言,就是到了巴蜀和并州,朕见到的也是祥和之气,难民也并非右相说的那么多,那么悲惨”
“朕心中有疑,却又不能多问,所以回程的路上,便让秦铮冒充刺客伤了他,趁他养伤的时候,以躲避刺客的名义,朕和右相走了另外一条路”
“果然,没有左相的地方,朕看到了民不聊生,听到了那首童谣,人人称颂左相仁慈,道朕是昏君无能,更难听的话,说朕的江山若非左相撑着,早已覆灭!”
他的面色逐渐发青,紧紧抿着唇瓣,周身肆意着冬日的寒霜,容青烟用手拍着他的胸口,帮他顺了顺气,脸上是最温柔得体的宽慰。
“皇上愿意到民间看看,心中便是早有准备,又何须跟他置气,既然知道了他的狼子野心,皇上防着他便是”
说罢,右手在他紧皱的眉眼处揉了揉,笑盈盈道:
“说起来,也是天佑福泽,臣妾原本是想好好跟长公主谈谈,若是她坚持不退婚,臣妾再想法子逼她主动退婚,没想到,长公主还没进宫,就出了这样的丑事”
箫明煜笑的意味不明,“是啊,确实是没想到,只是,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正好昌王出现,正好谢衍也在那里,朕总觉得,幕后必定有高人安排这出戏”
他朝容青烟看一眼,“烟儿知道是谁吗?”
容青烟对上他试探的目光,笑道:“有人帮了臣妾这么大的忙,臣妾自然得查个清楚,臣妾听闻此事,第一个怀疑的就是谢衍,所以就让姜裳亲自出宫去查了”
箫明煜挑眉,颇有兴趣,“哦?为何是谢衍?”
容青烟笑道,“皇上忘了谢衍和胡成海的恩怨吗?前些时候,胡成海当街打了谢衍一顿,听说谢衍半个月没下来床”
萧明煜颔首,“是有这回事,朕知道难民的事,还是因为谢衍挨打,右相与左相争吵,怒不可遏中提了此事”
容青烟柔声道:“京城谁不知道,右相家的小公子是个不能吃亏的主,脸面比命还重要,胡成海如此羞辱他,以他的脾气,岂能咽下这口气”
听了这话,箫明煜颇为赞同的点点头,“确实是”
容青烟又道:“像谢衍这种性情的金贵少爷,这样大的事,若真是他做的,事后必定会跟人炫耀,所以姜裳按着臣妾的吩咐,出宫后就去找了谢衍,暗中跟着他”
“果不其然,昨个儿夜里谢衍去艳香楼吃花酒,留宿在老相好艳儿姑娘房里,吃醉酒后,说昨日满江楼的事都是他谋划的”
“他想给胡成海准备一个艳香楼最丑的女人,挑来挑去没有合适的,正巧昨日有个女人被卖进艳香楼,脸上脏兮兮的,谢衍就直接把人带走了,他也没想到,那人竟是长公主”
今早范云从宫外带回来了信,是晋王交给她的,信里是谢衍的整个谋划过程。
萧蓉蓉还没入京就被谢衍派出去的人装作土匪打劫了,打晕之后把脸弄脏,看不出模样后送到了艳香楼,然后正好让谢衍碰上。
若是箫明煜让人去查,不会有破绽。
“昌王也是谢衍骗过去的,谢衍说,胡成海经常调戏他姐姐谢婉,他早就想报复他,昨日一闹,就是故意毁了他的姻缘,让他得罪昌王”
容青烟停一停,笑意盈盈道:
“只是他没想到,那姑娘竟是长公主,事后担心右相回来砍了他,躲在艳香楼一直没敢出来呢”
这一番解释,箫明煜脸上的疑虑消散了些。
“是谢衍能干出来的事,倒也是误打误撞”
容青烟笑道:“是误打误撞呢,臣妾还要恭喜皇上,老祖宗留下的规矩,驸马不能掌重权,胡成海娶了长公主,皇上就可以慢慢收回兵权了”
闻言,箫明煜脸上染满喜悦,直言道:
“其实先皇曾有意给他们赐婚,只是后来被太后和左相阻断了,朕也一直有这个打算,只是没办法赐婚,如今倒是如愿了”
容青烟趁机道:“皇上这样高兴,就答应臣妾吧,把淑贵妃的丧仪交给柔妃,臣妾这几日操劳的事情多,也是累了,皇上让臣妾好好歇歇吧”
箫明煜似无奈,笑道:“好,丧仪的事情可以交出去,但是,过段时间凉月公主就来了,册封大典你可不能推辞,你经手朕才放心”
容青烟看着他眼里不容置喙的期盼,笑的温柔雍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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